正好那边朝东,而且下边还有燕子洞祖宗陵寝。整个寨子的方位,祭坛的方位,和这些都暗暗契合,原来都是有讲究的。
祭坛是一个簸箕,里边放一块七斤重的的糯米饭,一块煮熟了的四方猪肉,一碗切碎了的熟猪肉,各家看自己习惯取单数,摆放上三到五碗米酒,三到五条小鱼干,一碗米。
小鱼干上次捶牛祭便出现过,李君阁当时没有注意到它的特别。
到这时才发现这不是苗家田里的鲫鱼或者鲤鱼,一打听把寨们也不知道汉语该叫什么,只说这是一种山溪里边的小鱼,苗语叫“乃雄乃肋”。
然后还告诉李君阁这鱼后边很多地方都会用到,因为鱼象征着多子,家族繁衍快。
和棰牛祭一样,糯米饭上斜插一对牛角,角尖插在糯米饭里,角口一端斜靠在墙上。
牛角分雌雄,也就是一只是母牛的角,一只是公牛的角,公牛角雕有花纹。
雌牛角里盛甜酒,雄牛角里装米酒。
簸箕旁边摆有一张小板凳,板凳上放一篮子,篮子里放一套衣服,从那套衣服,你可以看出所祭祀的亲人是男性还是女性。
另外,还在簸箕旁放一把马刀,马刀是直的,差不多一米长,红绳缠柄,底部有一大圆环,李君阁估计是汉代缳首刀的形制,不过不能确定,因为汉家那刀似乎更长。
阿音家的祭坛放有两个簸箕,这意味着这次鼓藏节将宰杀两头水牯牛,以同时祭祀两位去世的亲人——阿音的祖祖和悬天鹞子。
除了牛,米,猪,鱼的踪迹,还有一项时常出现的动物踪迹,鸡。
各家各户的门前,多了一根近十米场的老楠竹竿,挑起了一面“幡”,这是各家的鼓藏旗,其实就是招魂幡。
家庭立的鼓藏旗同样是用腊染布做的,有八米长,五十厘米宽,顶上插满鸡毛,上面染绘有很多图腾,和各村送过来那几面寨旗大致一样。
用老瘪爷的解释,竹子,象征着多发快发,旺家;鸡毛象征着对光明的向往,还有勤劳早起;图腾那就不用多解释了。
鼓藏旗上有鱼、有蛇、有龙、有蝴蝶、有人物,总之只要是与苗族生活有关的图案,在上面或多或少都有体现,就是用来招唤祖宗灵魂的圣物。
这也说明苗族是一个典型的图腾崇拜民族,图腾在苗族生活中无所不在,也无所不能。
四百零三户,一家一面,加上各个村寨每村送来的几面,整个寨子蓝白鼓藏旗迎风招展,要是小准来到这里,肯定要惊呼《蜀山》魔派大营居然没有这样的镜头,绝对实在是一个巨大的遗憾。
当天晚上,阿音的舅舅抬出李君阁送上来的三只两百多斤的大狮子头跑山猪,替祭司备好。
育爷爷本身就是祭司,但是这次他作为鼓藏头不能亲自主祭,而是去请了别的寨子的祭司,到自家的祭坛边招请祖先来受祭。
祭司被称为“沟横”,四百户人家,一两个人是不够用的,因此各寨会这个的都来了,一般是三五户人家请一位祭司,现在都在敞坝里集合。
育爷爷开始用麻绳在祭司们头上缠三条小干鱼,李君阁感觉像是一种授权仪式。
然后大祭司端坐在堂屋里,手持一把大马刀,一边缓慢动作,一边开始唱词。
这祭词其实也是古歌的一种,从开天辟地,人类起源唱起,一直唱到祖先怎样迁徙到这里,怎样辛苦等等。
李君阁感觉这个和请神上身有些类似,祭司这时化身成了神灵,对育爷爷一家施以教诲和祝福。
最后招引亲人魂灵的时候,要击鼓来请,鼓的上面还放上了一只威武的大公鸡。
大公鸡非常的奇怪,在祭司的操作下,似乎陷入了一种半昏迷的状态,不管怎么击鼓,它都在鼓上安安静静地蹲着一动不动,李君阁感觉张老师要是看到这一幕,一定会灵感勃发拍上一期《走近科学》。
两位舅舅将黑猪抬上来,由祭司开始砍成大小几乎差不多的大块,然后串成四百零三串,分发给悬天寨各家各户前来观礼的代表。
每家接到串串肉,就相当于接到了正式通知,鼓藏节便真正进入了正式阶段。
分了串串肉后,各寨祭司便可以分别去为各家招请亲人的魂灵了。
今天晚上,所有亲人的魂灵都会降临到村寨。
也是从今天开始,寨子里边便多出来很多的禁忌。
按照老瘪爷事先交代的,这一天起,每天只能吃肉、血以及豆腐等,不能吃蔬菜了。
说隐语也是从这一天开始。
吃饭不再说“吃饭”,要说“吃草”或“喂牛”。
喝酒不再说“喝酒”,要说“喝水”。
问别人吃饭了没有,要说“喂牛了没有?”回答自然是“喂了”或“还没有喂”。
根据阿冲叔的解释,这是因为现在起,只有神灵和祖宗才有吃“饭”的资格。
至于为什么这“饭”全是肉,那是因为苗家人老时间里穷,一年到头没有肉吃,现在要请逝去的亲人一起大吃大喝。
老瘪爷哈哈大笑,说阿冲叔在瞎扯,真正的原因是在苗语里,蔬菜的菜叫“裹”,与苗语的“不和”谐音。
所以苗族人在接待第一次到家的客人时,有不让吃蔬菜的习俗,怕吃了之后产生矛盾,会你看不惯我,我看不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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