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家人?”
“茗枝只有一个烂赌的阿玛,半年前喝酒醉死了,旁的并无家人。”
高静姝叹了口气:这样干净利索,只怕皇上更要怀疑皇后了。
柯姑姑忽然问道:“娘娘真的不怀疑皇后娘娘吗?您有宠爱,有阿玛,还有五阿哥——皇上只过继四阿哥出去,五阿哥就是如今唯一一个比嫡子年长的阿哥,还那样出色。皇后娘娘有害您的理由。”
高静姝摊手:“然后呢?皇后娘娘的水准就是放出高欣来,看看她能不能捅死我?金钗上连毒都没有下,整件事粗疏到近乎荒谬。还放着这么多尾巴等着皇上来查这件事,在皇后娘娘最在乎的贤后名声和七阿哥的前途上蒙上一层阴影?”
柯姑姑闭嘴了。
高静姝托着腮:“皇后娘娘自请禁足了?”
柯姑姑点头。
“其实有的时候,我们换个角度去看问题怎么样?”高静姝叫过一直在旁思索的木槿;“如果不看证据,不看线索,不看害我的理由。”
柯姑姑不由道:“那看什么?”
木槿眼睛一亮:“娘娘的意思是,只看这件事情的行事之风?”
“这件事若是处置不好,我险些被人捅死自然没好处;皇后娘娘的名声洗不清,惹得皇上疑心,七阿哥也要受牵连;令嫔自然是要倒霉了,听说令嫔还说出当年是纯嫔把她调入长春宫做宫女,那连着纯嫔也跟着吃挂落,六阿哥自然也落不下好。而经此事,要是皇后跟我生出芥蒂,对永琪自然也会防范。”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也看不出什么受益者。这个风格不熟悉吗?”
木槿垂手恭敬道:“娘娘说的是嘉妃。”
柯姑姑一怔:“可嘉妃娘娘长子过继,次子足部有疾,是绝无继位希望的,而且四阿哥过继的消息才传出来没几日,嘉妃娘娘难道就能提前布置下这些……”
高静姝点头:“自己有希望,还要把旁人的希望踩死,自己绝了指望,就鼓捣所有人去死——我相信这是嘉妃的人生态度。”
至于提前安排下各种棋子,到时候收网的风格就更像嘉妃了。
木槿安静道:“娘娘,行事之风是定不了罪的。”
高静姝揉了揉额角:“对,所以咱们去见见嘉妃吧。”
木槿一怔:“可娘娘,皇上命后宫封宫。”
高静姝一笑:“作为受害者,我就是唯一没被封宫的人啊。”
长春宫。
皇后一如往日坐在窗下,一页页翻过宫女太监的名录。
葡萄站在一旁跪着道:“自从娘娘猜到皇上有意让四阿哥出继,就命奴婢悄悄盯紧了启祥宫。恐嘉妃娘娘伤心下发狂做出什么事情。”
皇后点头:“可你到底还是没看住,险些害了贵妃的性命。”
葡萄脸上常年带着的长春宫式笑容不见了,全然是苍白和后怕:“嘉妃身边的紫云通过膳房的小太监给延禧宫茗枝传过一封信。可奴婢看过那封信,只是一封索要银子的信函,奴婢,奴婢就没想到……”
宫人私下互相借银子并不算什么大事,甚至还有大太监放高利贷。宫人也自有生存之道,这是件芥子一样的小事。葡萄不愿打草惊蛇,就放了过去。
旁边乌嬷嬷急道:“娘娘既怀疑嘉妃,何不去向皇上陈情?”
皇后摇头:“怀疑不是证据。嘉妃前些日子已经报病闭门不出,这会子无凭无据,我不能去请皇上提审嘉妃的贴身宫女。”
尤其是在自己的嫌疑都比嘉妃要大的情况下,皇后就更不能妄动了。
她伸手按住额角,费神思索起来。
这一年来,她忙着准备和敬的出嫁,忙着照看傅恒出京后的富察氏,身子又不好,实在是疏忽了,这一疏忽,就酿成了这样的大错。
高静姝到启祥宫的时候,不期嘉妃正靠在床上读经书。
见了贵妃进来,她也不起身请安,只是笑道:“臣妾病的起不来,奉旨闭门养病就不起身请安了,先在这里贺过贵妃娘娘福大命大。”
“臣妾听说了高常在的所作所为,真是疯癫可怕。”嘉妃声音一转,柔婉的让人起一层鸡皮疙瘩:“她大约是恨极了娘娘吧,人最怕失去希望,高常在真是生生被娘娘折磨疯的。”
高静姝望着她:“嘉妃你也疯了是不是?人没有希望就会疯。你觉得是我劝了皇上留下永琪,出继你的永珹,所以恨不得我死?反正你自己都是破罐子,不如打算破罐子破摔,索性闹一场看看能牵连多少人是不是?”
嘉妃咳嗽了两声,倚在枕头上看起来柔弱极了,唯有目光如刀紧紧盯着贵妃。
高静姝都被她盯得浑身发毛。
半晌后,嘉妃却只是露齿一笑:“贵妃娘娘慎言,无凭无据你怎么能冤枉臣妾的清白。”
不会有证据的。
皇上的潜邸重华宫就在这紫禁城里,嘉妃十几岁就被赐给宝亲王做侍妾,算来她在这紫禁城中已经呆了二十年。
二十年,她有足够的时间和耐心,安排下一颗颗棋子,那些从来无人在意的最低等的太监宫女,她却视若奇珍。
她相信在自己的智谋下,每一个微贱的人,在用对的时候都会有绝大的作用。
贵妃这件事情,动了她从前埋得最深的人,她相信查无可查,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是她干的。
可嘉妃并不快活。
她像一个赌徒苦练了多年的赌技,设计了复杂的逆袭之路,相信自己终能在最终局翻盘。谁料半路直接被赶下了赌桌。
嘉妃恨极了这命:她这样聪明,她有无数的手腕后路,可为什么还没有等她完全施展出来,就失去了全部的希望。
四阿哥出继的圣旨下了那一刻,她的一生所求,就都是镜花水月了。
她看着贵妃的面容,恨得心都滴血:若是贵妃不曾收养五阿哥,若是贵妃不曾陪着皇后去侍疾,会不会现在五阿哥已经被人害死,世上也不会再有七阿哥,她的永珹也不用被过继出去。
高家真是一窝都是蠢货,高常在听了三年的挑拨,积攒了三年对贵妃的恨意,磨了三年尖锐的金钗,居然就是捅不中这样弱柳扶风似的贵妃!
嘉妃侧过身去躺下:“臣妾病着不能应酬,还请贵妃娘娘见谅。”
嘉妃从心底里就从未瞧得起过贵妃,她只会这样咋咋呼呼跑过来,然后一无所获的走。没有一点证据,贵妃能如何?难道能直接捆了她启祥宫的人去慎刑司不成?
高静姝表示,我真的可以。
她一指嘉妃身旁的紫云,对身后跟着的宫人说:“就她了,带走送去慎刑司吧。”
腊梅铁塔一样的身形再次发挥了很大的作用,上前一把拎住了紫云。
嘉妃惊骇极了:“我为四妃之一,贵妃你怎么敢私拿我宫里的掌事宫女!皇上的手谕在哪里!贵妃你这是要抗旨吗?”
高静姝比她更惊讶:“嘉妃,你难道没见过我抗旨吗?怎么还问出这样的话呢?我当然是在抗旨啊。”
她对嘉妃莞尔一笑:“你知道怎么样解开一团乱麻吗?不要解,要一刀两断。”
“嘉妃,我领教过你的手腕了,今日,我就请你欣赏一下我的暴力美学。”
养心殿。
皇上揉了揉眉心:“真是没有一日安静,嘉妃又做什么非要求见朕!她不是病了吗怎么不好生养着!”
前朝好容易大胜,这后宫怎么乱成了一锅粥!
李玉小心翼翼道:“奴才听闻,贵妃娘娘闯到启祥宫去,带人绑走了嘉妃娘娘的贴身宫女送去了慎刑司。”
皇上诧异的反应了一下这句话,才摇头道:“贵妃大约是惊着了才草木皆兵的,且叫她来问问怎么回事吧。你去慢慢说,别再吓着她。”
李玉:……他可听说贵妃娘娘带人捆走了启祥宫的人,那叫一个行云流水可不是草木皆兵。
不过皇上的心意就是他的心意,李玉忙准备去请贵妃过来。
皇上又道:“让嘉妃回去!她不是为永珹的事儿伤心过度病下了吗,就好好养着吧。”
紫泉扶起自家娘娘,劝道:“没有皇上的手谕,贵妃把人绑去了慎刑司也不能用刑严审,紫云姐姐跟了娘娘多年,娘娘放心……”
她话音未落,就见贵妃金黄色的轿子停在了养心殿侧门口,宫人打起帘子。
嘉妃再对上贵妃这张脸,真是恨不得自己拿簪子上前捅几下。
高静姝见嘉妃终于连面上的平和也维持不住,就笑眯眯道:“嘉妃是不是觉得,没有皇上手谕,慎刑司不敢用刑审紫云?”
“不知道嘉妃还记不记得,从前故意带着纯嫔去内务府检查阿哥的份例,因阿哥份例被动了手脚,以至于内务府蒋礼财险些被撤一事?”
嘉妃的脚步顿住。
“蒋礼财说很感谢嘉妃呢,此事必会‘鼎力相助’。”高静姝看着养心殿的朱门,轻声自言自语道:“或许世间不是善恶有报公平正义,但终有因果。”
高静姝不再看嘉妃,自行进入养心殿。
“臣妾给皇上请安。”
皇上虽然斥责的语气,但还是伸手扶了一把贵妃:“胡闹,还不叫人去放了嘉妃的宫女。无缘无故捆了启祥宫的人算怎么回事。”
谁料贵妃还不肯,只道:“皇上,臣妾才不是无缘无故的捆她。这宫女之前就背后嚼说,皇上出继四阿哥不出继永琪,都是臣妾挑唆的,她总要替她主子出气才算完。臣妾原本想着嘉妃少了四阿哥,就不计较了,结果没几天臣妾就险些被人捅死,那么自然要捆了她来问问。”
皇上眉目一凝:“这宫女当真这样说过?”
高静姝撒谎眼睛都不眨,斩钉截铁:“真的,不光臣妾,柯姑姑也听见了。”
反正嘉妃主仆私下里绝对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皇上沉吟一二:“罢了,既然口舌不修,就让慎刑司问一问话吧,只是到底无凭无据的,不要用重刑。”
见贵妃眼巴巴看自己,皇上摇头笑道:“朕这是护着你呢,无故捆了嘉妃的宫女,要是再用重刑闹出事来,皇额娘那里你就过不去。”
高静姝一笑:“臣妾谢过皇上。”
是夜,慎刑司刘辉宁呈上紫云口供,蒋礼财也跟着来了,说从内务府挖出了几个人,请皇上定夺。
次日,皇上解了六宫的封宫,以高常在行动疯癫为由将其废为庶人,念在年节下不加极刑,只送去翁山铡草——高静姝都快记不清,这是第几个被送去铡草的人了。
令嫔不能约束宫人,不堪为延禧宫主位,降为魏贵人。
至此,关于贵妃遇刺之事就算是过去了——太后的原话,到底贵妃没伤着,连护主的太监也无事,可见年节下祖宗庇佑,既如此,就好好过这个年,此事以后不必再提。
太后开了金口,除了嘉妃闭门养病,宫里其余妃嫔就继续欢欢喜喜地筹备过年,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腊月二十九,高静姝抱着和顾,见她用小手沾了颜料在纸上画梅花。
皇上进来的时候,就见母女两个笑成一团,贵妃腮上都带着粉色的涂料,不由也展颜一笑。
第12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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