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明楼梯的长度不变,但总觉得来时经过的路途要比归时更短。推开隐匿的墙壁,外头无人,他们的踪迹没有透露分毫。快步走回囚室,里昂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他抬头望着天花板,腿不停抖着,听到熟悉的脚步声,急忙站起身,又怕露出马脚,急匆匆转身,用披风掩住自己。
乔安娜回到笼中,脱下里昂的衣服和鞋子,重新披上那件脏污的、来自伊利亚的披风。
里昂一边系上腰带,衣衫不整,匆匆忙忙走到卡利汶面前。
怎样?
卡利汶的头垂得更低,他没有回答,他觉得还需要一点时间整理语言。但里昂已经明白了。他本还怀揣着一丝希冀,期待着乔安娜的说辞只是唬人的谎言,现在看来是他太过乐观了。
里昂不再追问,默默系好腰带,又将身上军装整得笔挺,重回军人的模样,而后,向乔安娜鞠了一躬。从头到尾,除了那一句问话,始终都是死寂。
原本他是想要说句什么感谢的话的,可却连只言片语都说不出口。
他们离开了,脚步带着痛苦的拖沓声。之后的几天他们没有来,也不曾带来什么消息。乔安娜不知道他们又在做些什么,也不清楚他们会不会拿着这些文档质问上层的人。
不过想来他们是不会这么做的。这样没有意义。他们不过是一碾即亡的蝼蚁,无论如何也敌不过权力的力量。
卡利汶和里昂确实也没有这么做。
隔了略微有些长的一段时间,卡利汶才再度出现。他带来了一个消息。
你该去战场了。他有些艰难地才把这话说出口,确切地说这段时日他都过得很艰难,大批吸血鬼攻来。我们设立了屏障,但预计他们明日早晨就能突破。
当他说到我们这个词时,竟觉一阵心虚,总觉得这词中既没有他存在,也与军队乃至于政府高层的人没有干系。
而且,对于踏上战场这事,他多少有些抵触的情绪,因而他也不希望这事挨到乔安娜头上。
但稍许有些意外的,乔安娜显得很激动。
我此行就是想要帮助你们的,如今终于能够如愿以偿,难道我还要哭吗?她说。
卡利汶无言以对。面对乔安娜,他有些坐立不安,仿佛那日沉重的痛苦再度笼上心间。他不想多久,事情已经做完了,他只想离开。
未走开几步,他听到乔安娜说:你和里昂怎么样了?
卡利汶的脚步顿了顿,悻悻转过身,迟疑了片刻,而后才说:除了同伴,没有再告诉别人。至于下一步该如何,还没有想好。待到这一战结束再说罢。
说完这几句话,他就匆匆离开了,仿佛像是害怕乔安娜会继续问出些别的。但她也不准备再唠叨更多了。
卡利汶走后没多久,她的小小牢笼忽然迎来了很多像是狱卒模样的人。他们打开了牢门,往里丢进一身崭新戎装,还有一袋冰凉的血。
乔安娜一直以来都处于一种半饥饿的状态,极少进食过。想来这袋血是她出征前的强化剂。她乖乖照做,喝下了血换好衣,被那群狱卒簇拥着,宛若一个贵族般,走出监狱。
日光从遥远的天边投下,久违的温暖让乔安娜心生眷恋,可惜不多时就飘来了一朵厚云,四下顿时陷入阴暗。
他们汇入了军队的最尾端。远远地,乔安娜看到了卡利汶,他现在最前端,很英气的模样。
身旁一人解下她的面罩。伤口淅淅沥沥流了几滴血,霎时就痊愈了。她听到不知是谁骂了她一句怪物,乔安娜笑而不语。
究竟谁是怪物,她也说不清楚。
在远处候了一会儿,具体多久也记不清了。四下无比寂静,却不似那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这份沉默带着令人心生敬畏的恐惧。
他们来了。
宛若乌云压境,黑色的身影从遥远的边际缓缓而来,而后目之所及几乎都覆上了这沉重肃穆的颜色。乔安娜记得地下都市的吸血鬼多偏爱素白的浅色,彼此竟身着黑衣倾巢出动,实属罕见。
为首的是女王凯茜,亚特伍德伴她身侧,显然他踏进了堡垒中。还有几个面孔是乔安娜熟悉的。
银发赤眸,乔安娜险些将另一张面孔印到凯茜的脸上。恍惚间,那些生着赤红瞳色的人形,竟都变成了他。乔安娜一怔,愣了片刻才意识到该闭上眼。
这不过是幻觉罢了,她在心里暗念。
果然,再睁开双眼,那些虚晃的幻想消失得无影无踪。乔安娜的心脏抽搐了几下,仿佛从高空坠落,飘飘忽忽荡了许久,才堪堪重归原位。
凯茜锐利的目光直射向她,眼中的仇恨几乎要将她当场杀死。她看到凯茜动了动唇。
你杀了我弟弟。
乔安娜出奇的平静。这话原本该让她多少浮起些愧疚感,而在这样的情状下,却让她安定下来了,仿佛无所畏惧一般。
是的,她亲手杀死了她的仇人;她的爱人。她不否认,也无须辩解。
大战一触即发。没有号角声,也不需要任何讯息,人类与吸血鬼彼此纠葛了近千年,竟有了非同寻常的默契。
乔安娜看到凯茜直直地冲她而来,狰狞的面孔诉说着对她的恨意。若将这份情感化作有形的实体,想必此刻都快要从发梢滴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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