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裴知逸有过如此辗转反侧,只能寄希望于神佛的时刻。
裴知逸在他面前总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仿佛天生缺少了慌乱的基因,总是从容不迫,所有事情都可以由他承担。
而他也永远不会失控不会脆弱。
可是现在裴知逸却告诉他,很多个夜晚,他连觉都睡不着。
裴知逸带着沈眠在寺庙后的石阶上慢慢走,现在正是春天,山中景色很漂亮,竹林如同海浪,一阵一阵地泛起波纹。
他半年里来过好几次,却从来无心观赏这山中的景色,如今沈眠走在他身边,他才觉得天高云阔,风景如画。
“眠眠,冷静只是展现给你看的,”裴知逸自嘲地笑了下,“如果连我都乱了阵脚,你又该从谁身上汲取勇气呢。”
也许是天性,也许是因为他比沈眠大了几个月。
裴知逸天然地觉得自己是沈眠的依靠。
无论他怎样辗转反侧,怎样忧神哀痛,都会被他留在无人知晓的深夜里,等天光一亮,他又是沈眠心里坚不可摧的兄长。
他不觉得累,他觉得这是应该。
沈眠却有点闷闷的,他牵着裴知逸的手,一步步走下石阶。
在快要离开寺庙范围的时候,他轻声对裴知逸说:“可是哥哥,我也想当你的依靠。”
他站住了脚步,像在许下什么了不得的诺言,带着一点害羞和许多的认真,看着裴知逸。
“哥哥,你等等我,总有一天我会变得成熟,我也能照顾你。”
他说话的时候,睫毛不安地眨着,眼睛在阳光下变成了琥珀色,在他身后是深绿的重重竹浪,而他白衣胜雪,长身玉立。
裴知逸笑了笑:“好啊,我等你。”
早在很多年前,沈眠就已经是他的依靠了。
但他不介意沈眠给他更多。
他就是这样贪婪而不知满足,渴望占据沈眠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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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下山后,沈眠跟裴知逸又在附近的咖啡店坐了会儿,在裴知逸去买冰淇淋的时候,沈眠听见脑海中久违地传来了007的声音。
沈眠身体恢复后,007已经二十几天没出现。
“沈眠,”它这次没叫宿主,而是叫了沈眠的名字,“我要走了。”
沈眠很清楚这一天的到来,但是心里还是有点不舍。
其实他们跟007更像是同事的关系,不算亲近,也不算陌生,可是如今要分别,还是会伤感。
“谢谢你,”沈眠真心实意道,“遇见你我觉得特别幸运,也特别高兴。要是没有你,我现在还在病床上。”
007轻笑了一声,这就是沈眠可爱的地方,裴知逸那个小王八蛋就没这么单纯,拐弯抹角多次套话,试图问出沈眠的病是不是它搞怪。
但它们作为合法系统,当然不可能用违法方式使宿主生病。
所以它理直气壮。
因为马上就要离开了,007和颜悦色地问沈眠:“你还有什么问题问我吗?或者还有什么小愿望吗,也许我可以帮你实现。”
沈眠觉得自己现在已经心满意足,别无所求。
他得到的已经够多啦,父母的祝福,身体健康,还有一个绝世好男友,再贪心就实在过分啦。
但他还真的有个问题想问007,这件事在他心里说不上耿耿于怀,却还是会让他有点忧郁。
他迟疑地问007:“那天在病房里,你给我看的是真实的未来吗?如果我没能达到100心动值,真的用积分换取裴知逸对我爱意消失……世界上就真的会存在一个女生,与裴知逸结婚,得到他全部的爱吗?”
他始终想知道,是不是真的有这样一个人,可以代替他的存在。
“我也不是嫉妒……”沈眠试图为自己辩解,但是片刻后又放弃了,老实承认,“好吧我就是嫉妒。”
007笑起来,它觉得很有趣。
它说道:“那并不是真实的未来,而是我根据你心底的欲望,制造出的最令你痛苦的幻象。你害怕裴知逸爱上别人,我就让你看着他和别人生儿育女。只有最痛苦的煎熬,才能催生100的心动值。”
沈眠有点困惑地问:“那真实的未来是什么呢?”
他问这句话的时候,正看见裴知逸从店外走来。
这家店的门口做了一个花廊,裴知逸从花廊下穿过来,吸引了许多或隐晦或明显的视线。
但是裴知逸的视线只落在了沈眠一个人的身上。
沈眠情不自禁就笑起来。
而同时他听见007在脑海中说道,“裴知逸最真实的未来,不是已经在你手上了吗?”
“其实我有一个欺骗你的地方,那就是我并不知道抹去裴知逸对你的爱意以后会发生什么。因为100分的心动值到底能不能被抹平,都是一个未知数。”
007说完这句话,它在沈眠身边停留的时间就进入了三秒倒计时。
“这次我是真的走了,再见。”
007留下这句话,就轻飘飘地消失在了沈眠的脑海里,就像它来的时候一样,走的时候也毫无预兆,安静无声。
它像是沈眠十八岁时候的一场梦,光怪陆离,即使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只有沈眠跟裴知逸自己知道,这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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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知逸也听见了007的离去,他跟007像两个久不对盘的同事,如今终于等来了一方离职,都客气礼貌地说了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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