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梧沉默。
他的心跳得非常快,快到隐隐有耳鸣,口干舌燥。
他缓缓向前走两步,接过屈樱手里的面具,而后转身递给江沉。
江沉没有问为什么,自然而平静地伸手接。在那只手即将捏住面具边缘的一瞬,千梧忽然道:“知道了!”
“什么?”
千梧深吸一口气,“我们的神经入口!不一定需要我们共同接触过的东西,也可能是,我接触过,你即将触碰。或者是你接触过,我即将触碰。”
四下寂静,彭彭三人大眼瞪小眼地瞪着,而千梧和江沉对视,视线中只有彼此。
江沉忽然垂下手,没有再去接那个面具。
“懂了。”
他低声道;“《诸神黄昏》,是你的那幅画。”
那幅画是千梧煎熬痛苦到极点时的作品,于他而言本是折磨,但或许因为那幅画让江沉下决心插手,又成为了他的救赎。
江沉在主持人最终将拍卖槌落槌的一瞬间,进入了神经。
作者有话要说:小神经:哼,知道了又怎样,还不是要屈服于我,弱者。
地板:你在内涵我吗?
小神经立刻蹭起来:当然不是啦。
第122章 七日面具
彭彭他们去找笑甲睡了, 给江沉和千梧留下一个清净的晚上来消化今天发生的事。
“第十个副本的第三个夜晚。”
哗啦啦的水声中,江沉仿佛听见一句低低的呢喃,他以为是幻听,直到看着热腾腾的水汽在对面瓷砖上又结出一颗水珠才意识到什么。
浴室里的水声忽然停止, 半分钟后, 江沉带着一头的湿气从里面出来。
千梧果然就站在门口。
江沉松一口气, “我就说好像听到你在外面自言自语,怎么了?”
千梧回过头来, 猫狐面具还在脸上,但或许是这几天看习惯了,江沉也不觉得违和, 反而这副面具显得黑眸更加沉静。玻璃体清澈剔透,所以每一丝情绪都无比纯粹。
江沉常常觉得评判一个艺术家首先要看对方有没有一双不藏尘埃的眼, 就像千梧这样。
“我在想神经的本质。”千梧声音坦率而低沉,他把毛巾递给江沉, “还记得那句话吗, 只有在外面无法再生存下去的人才会进入神经。你很可能是受我牵连意外进来的,但除你之外,来到这里的人确实在某种意义上都有点不正常,要么在神经里被彻底淘汰, 要么刚刚好心里阴暗或癫狂的东西和神经吻合, 彻底陷于神经。对于他们而言, 神经确实是恩赐。”
江沉用千梧递来的毛巾擦着头发, “嗯。事物总是一体多面, 神经也一样。只是神经或许没有意料到,会出现第三种人。”
在神经中获得了自我救赎,且未曾沉迷的人。
“那些死去的人都拼命想出去, 活下来的那些在活过一个又一个副本后,却渐渐地不再想出去了,我们是神经的意外。”江沉把潮湿的毛巾丢回浴室,给千梧到了一杯热水,让他捧在手心里。
他走到桌前,从洗澡前换下来的那件衬衫口袋里摸出一张纸,展平,只有两张名片大小。
千梧扭头看过来,好奇问,“你又写了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
“观察日记。”江沉看他一眼,“你的。”
千梧微讶,“我的?”
“嗯。”
千梧简直难以相信,“已经有好几次被副本强制换过衣服了吧。”
江沉语气淡定:“那就要感谢我一直以来都只穿衬衫的好习惯,这几次换装都偏正式,神经可能图省事,我的衬衫就没变过。”
千梧简直说不出话来,走上去捏住江沉指间的那张纸,江沉并没有抗拒,松手让他看。
字体小而干练,像江沉学生时代随手抄在书签上给他的留言。
他睡不着,酗酒,好像生了很严重的病。
他厌恶别西卜,但同情壮壮。陷于鬼怪的故事里,自己身上的病态反而淡了。
双生子的阿鼻地狱,这个故事精准地踩中了他的审美,虽然他绝不可能承认。
阿九是另一个走向悲剧的他自己。他替阿九发泄,是替自己发泄。
他又烧画了。神经罪恶,但这份罪恶却容他卸下了最重的枷锁。
汤泉山热,他一直发脾气,心灵痊愈后果然还像小时候那样任性又难搞。
埃德蒙与道格拉斯都是所爱,我猜到他会这样想。神经确实很会讨好他。
他大概自己没有意识到,轩辕第一次出鞘朝他飞来时,他的神情有多威风骄傲。
敏感是他心中无法封印的巨兽。共情的快感也是。
千梧扫到最后一行字,眼神毫无防备地颤抖起来。
“九个副本。你和所有玩家都不一样,你是带着极端的淡漠进来的,所以你并没有经历过纯粹的恐惧逃避时期,反而是被治愈,开始享受,逐渐沦陷。”
江沉平静地把纸从他指尖抽回来。
千梧深深吸气,一口又一口,直到过多的气体把胸腔灌满。
“所以我还是在逐渐接受神经。”他带着些迷茫说道。
“是。”
“是也不是。”
江沉快速修正了自己的答案,把纸片贴着内壁又放回口袋里,“你的潜意识在逐渐接受神经,但你的显意识只会比刚进来时更加抵触它。人都是有思想的,不会任由自己沉沦于潜意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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