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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节

    但宗祁毫不在意,他伸出手抚了抚她的唇瓣,温声道:“乖一点,等我从湖州回来好不好?”若是这次湖州之行顺利,等他从湖州回来,那苏卓序想必也不会不愿意他娶蛮蛮。
    “就不。”苏移光嘟着嘴,哼了几声,“等你一走,明日我就定亲,后日就嫁人。”
    宗祁脸色立马黑了下来,他一只手扣在苏移光脑后,手背在她面颊上摩挲,露出一个阴森森的笑,“你敢——”
    “我有什么不敢的?”苏移光挑眉,对他的威胁十分不满,“你还能杀了我不成?”
    宗祁认真思索了一会,那模样看得苏移光毛骨悚然,半晌,他认真道:“我当然不会杀你呀。”她松了口气,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他却继续说:“可是我可以杀了那个人。”
    苏移光倒吸一口凉气,她将宗祁的手从自己脸上拍下去,握着他的胳膊坐直了身子,“宗祁,你......”
    “我怎么了?”宗祁笑了笑,温声道,“蛮蛮,你都要嫁给别人了,还不许我发一下疯吗?”
    苏移光瞪他:“你也知道你在发疯。”
    “知道啊。”宗祁摸了摸她的额发,“所以蛮蛮乖一点,等我从湖州回来好不好?”
    苏移光抽回手,开始赶人:“这么晚了,你赶紧回去,你明天还要不要出门了?”
    宗祁不说话,又坐了半晌,气鼓鼓的盯着她看了一眼,方才转身走人——
    这次还是走的窗户。
    苏移光看了眼窗牖外的明月,骂道:“什么狗脾气。”
    确认人走远了,她叫了小金进来关窗点灯,又一个人坐了一会,才去洗澡。临去前,还把宗祁送她的那个木质印章狠狠的扔进了柜子最里层。
    洗完澡出来,她披着半干不干的头发在院子里赏月,桑其也领着两个小丫头一蹦一跳的回来了。
    一进来,便忙不迭地喊道:“十二娘十二娘!”
    “嚎什么,我听得见。”苏移光揉了揉耳朵,一脸不耐。
    桑其的声音随即小了些,走进说:“十二娘,我刚才出去问了一圈啦!”
    苏移光饮了一口冰过的果汁,挑眉道:“哦?怎么回事?”
    桑其看了眼四周,神秘兮兮地凑了过来,兴奋道:“太夫人给十一娘瞧上了一门亲事,何夫人不愿意,差点都打起来了,现在二郎君也在那边,听说都给太夫人跪下了,只求她们别再争执。”
    连苏守庆这个一向不管事的都跑了出来,那两个人闹出来的动静定然不小。以她对这俩人的了解,只差要上手的最后一步了。
    “什么亲事能让咱们太夫人看上啊?”苏移光懒懒的问她。太夫人看上,何夫人却看不上,还能有这事?李太夫人眼高于顶,绝对不会给小十一瞧中一门普通的亲事。
    难道是对方家世太高,何夫人担心拿捏不住?
    她正兀自思量着,桑其低声道:“是赵工部尚书。”
    苏移光的表情一下子如遭雷劈。
    赵尚书是她嫂子赵氏本家的同族叔伯,前两年丧妻,收过孝后,现在张罗着准备再娶一位妻子。
    官位倒是挺高的,赵家门第也不错,否则赵氏不会嫁给苏家冢子。
    可赵尚书的年纪,却比苏卓序和苏守庆还大一些,孙辈都有好几岁了。
    她想了一会,对李太夫人又有了一个全新的认知,难怪何夫人能被她给气成这样。她可就这么一个女儿,怎么可能会愿意让十一娘嫁一个年纪这么大的人。
    “要是还有什么,你再跟我说。”苏移光兴致勃勃的吩咐她,这件事,肯定还有后续的,她最爱看这种狗咬狗的事儿了。
    桑其懵懵懂懂点头,“我看何夫人都这样了,太夫人应该就偃旗息鼓了吧?”她光是在萱安堂外站了一会,都被里面传出来何夫人的嘶吼声给吓了一跳。
    苏移光笃定道:“肯定有的。”
    萱安堂闹的这一场风波,大房无人出面,要么是围观看戏的,要么是紧闭门户当做不知。即便是苏卓序听了,也只派了人过去看着,防止她们真的打起来。
    受伤倒是其次,李夫人出身小户,小时候在家是要干活的,虽一把年纪了,也未必就打不过何夫人。但家宅不睦要是传出去,对他的仕途必定有所阻碍。
    顾充听小丫鬟说了之后,也只笑了笑,淡声道:“不必管,若是有什么有趣的,你再来告知我。”反正苏卓序也在家,他总不可能看着自己亲娘闹起来的。
    第二日晨起,桑其进来服侍苏移光更衣洗漱,一面低声道:“昨晚二郎君他们出了萱安堂后,何夫人将二郎君骂了好一通。”
    苏移光揉了揉疲惫的眼睛,哑声问她:“什么时辰了?”
    桑其这才想起还没拿水来给她喝,忙走去桌案前倒了一杯温水,一面说:“刚过辰正。”
    宗祁昨日说进宫见官家的时间,似乎便是......
    辰正。
    她愣了一下,随后以令桑其惊叹的速度,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起身穿鞋。
    “娘子今日这么早起来啦?”乳母拿者她今日要穿的衣衫入内,对她不需要人左右催促,只喊了一声便起来的行为感到十分的惊奇,随后点头说,“合该如此。”
    苏移光没空听她们说话,匆匆洗漱换上衣衫梳好发髻,然后呆坐在了妆台前。
    她也不知道刚才是怎么了,突然间就冒出一个念头,告诉她快些将手头的事情都处理完,然后......
    然后去看他一眼。
    苏移光被这个想法给吓了一跳,可还是按捺不住内心那一点隐隐约约的期待,木然起身,往外走去。
    “去哪呢?”乳母拦住她,“大早上的,还没用过朝食,往外跑作甚?”
    先前只想着出去,看了眼食案上的餐食,苏移光才想起自己未曾用朝食这个事。可用那些汤汤水水的,也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她看了一圈,干脆拿了一个肉包子吃,间或饮两口豆浆,没大一会就用完了。
    乳母被她这飞速用朝食的举动给惊到,一直到她出门,都没回过神。
    等人走后,乳母才醒转,看着剩下那些压根没动过的朝食,气得直打转,“这是作甚哟,这么多东西,就吃一个包子,那哪里吃得饱?还用得这么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噎着了...”
    她在这长吁短叹,桑其也叹了口气,把那些根本没用过的东西收拾好,端了出去。
    估算着他从皇城出来,往湖州的方向去会经过的路线,苏移光在国子监附近选了一家食肆坐着。
    刚才就吃了一个小肉包,其实是有些没吃饱的,她又点了一碗鸡汤米线。
    等到冒着黄澄澄鸡汤的米线被端上来后,她才发现这家店似乎是上次苏峦逃课的时候,吃的那家小店。闻起来味道确实不错,难怪苏峦就算逃课也要来吃,还一连吃了两碗。
    她先舀了口汤喝,还没送到嘴里,鲜味便直往口中涌过去。喝了好几口汤之后,她才开始吃米线。米线很容易就被夹断,她拿食箸的动作既不能太重,也不能太轻,否则米线便会直接掉下去。
    米线吸收了少许的鸡汤,口感绵软细腻。她吃着吃着,便已经去了小半碗,随后往里头加了几滴醋。
    正要继续吃,一阵清道的声音传来,她急忙放下食箸,张望过去。
    “瞧见没,中间那位就是颍川王,骑着玄色骏马着紫袍那个。”旁边的食客低声和自己的同伴说话。
    同伴惊叹道:“往常只听过有关颍川王的传闻,说他姿容隽逸气度不凡,我原还不信,今日一看,果真如此啊。”
    苏移光便露出一个奇异的笑来,仿佛又回到了宗祁刚来京城的时候,满地都是他的传闻,她一时间都怀疑宗祁请了人帮他说话。
    周遭的人还在感叹着颍川王丰神俊朗,宛若谪仙,那一行人马已经悄悄的往这边靠近了。
    苏移光撑着头,目光灼灼的盯着他瞧,然后便发现,她媚眼全抛给瞎子看了。
    那人根本就没往她这边瞧上一眼!
    这个事实,瞬间就令她愤怒到了极点。他、他怎么敢呀?他怎么敢瞧都不瞧上自己一眼?
    眼见宗祁的马就要从道上过去,苏移光看到脚边有一粒小石子,便气鼓鼓的捡起来,扔了过去。
    她准头还挺好,又使了十成的力道,扔得足够远,刚巧砸在宗祁的右臂上。
    右臂突然被什么东西给砸了一下,宗祁瞬间愣住,敛着眉侧首看过去,却正巧看到一张姣美的面庞。那张脸上写满了不高兴,眸子还有些阴沉沉的。
    宗祁稍一想,便明白过来是什么缘故。他刚才只想着尽快出城,然后赶路,眼神压根就没往旁边瞟过,哪里能想到,她竟然就坐在这?
    苏移光看着他,做了个口型:“你等着。”她已经想好了,等宗祁回京的时候要怎么收拾他,一定要将他绑着扔一天的小石子才行。
    宗祁握着缰绳的手紧了紧,她是特意在这里等着自己的么?想着这个,他便有了一瞬间的失神,旋即,对着那人勾唇一笑,策马离去。
    眼看着他走远了,苏移光再低头去看自己面前的鸡汤米线,恨恨的一口气将剩下的全部用完,顺带听着旁边人七嘴八舌的讨论。
    “你说颍川王刚才为什么看过来呀?”
    “肯定是咱们这店里的香味传出去,将郡王给吸引了过来。”
    苏移光看了一眼,说话的是店主,正在熬鸡汤。她没有出声反对,默默埋头喝了两口汤。
    湖州蝗灾是大事,将将一闹出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往那边看了过去。
    也正如苏移光所料,他在湖州待了不止一两个月,甚至于到了年关,都还在处理后续的事宜。
    冬日昼短夜长,苏卓序在官署待了一早上,下午又去紫宸殿面圣,一直到掌灯时分,方才回府。
    “这么晚才回来?”顾充问他,“可用过饭了?今日你又不值班,还在宫里留了这么久。”
    苏卓序点点头,“用过了。”他又蹙着眉,似在思量什么,“明年开省试,官家让我和老郑做主考。”
    第63章 弥封
    夜风习习, 在冬日的院落里呼啸,但动静不算太大,毕竟没有秋日里满地的落叶, 无物可扫。
    听他说完, 顾充啊了一声,“这次倒也还挺早,不过官家怎么突然把这个事交给你。”
    苏卓序是科考出身, 但却没多少主持或参与其中的经验。
    别说顾充, 连苏卓序自己都有那么点懵, 他在外为官时日不短,京中科考的事,也漏下了好几次。他想了想, 轻咳一声道:“我在并州主持过一次考试,这...应该也算吧?”
    顾充看他一眼, 点了点头,“应该算吧?”
    “不过我瞧着官家的意思, 这次似乎与以往不同。”苏卓序靠在软榻上,垂眸沉思,他回来就皱着眉的原因便是这个。
    顾充奇道:“有何不同的?官家是有要改制的地方?”她眸中神色透出些疑问来。
    苏卓序揉了揉眉心,无所谓道:“不知道。”他干脆瘫在了榻上。
    “你能不能先去洗漱?”顾充对他这没换过衣衫便往榻上躺的行为十分不满,“还有,既然你任主考之一,那这几个月若是有人上门, 你是让人进呢, 还是不让人进呢?”
    听到这个,苏卓序猛然坐了起来,开始揣摩起今日在紫宸殿时, 官家所表露出来的态度。他手指轻扣桌案,想了一会,淡声道:“有人登门,简单拜访可以,若是备了礼的,一概不许入内。”他沉声道,“一根针都不行!”
    科考前,多有士子前往拜会主考或其他有名望的人,先将自己的诗文给对方看过,若是能得到肯定,便可帮着举荐一番。而这当中,给主考看便是最为方便的,还省去了举荐这一步骤。
    登门时,难免会有宴会,众人一齐饮酒作乐,往常这些都没什么大不了的,但苏卓序却敏锐的感觉到,官家今年似乎会有大动作。
    苏家也不缺钱,自然不会缺这么点子礼物,顾充点头应下,“你派人看着就是,人家是来拜会主考的,又不是来拜会我的。”
    苏卓序枯坐了一会,忽然兴奋起来,忙对顾充说:“只要没带礼物的,都可以放进来,尤其是年纪轻的,二十五以内的。”
    “你又怎么了呢?”顾充挑眉。
    苏卓序搓着手,恨铁不成钢的看了她一眼,“敢来拜会主考的,要么是过于自负的,要么是有真才实学的。”他畅想了一下,接着说,“趁着这个机会看看有没有什么未婚的青年才俊,蛮蛮的事,不就有着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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