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到底还是少了一味毒物,裴郁春也吃不准是否能去掉病根。叶淮自己倒没那么在意,天底下知道这最后一味毒的,大约只有小皇帝夫妻两个和太后吧,他早晚会打到京城,早晚会问出来。
眼下只要能控制住毒性就行,反正这么多年他都熬过来了,更何况如今他还有她陪着。
叶淮蹲下去,握着文晚晚的手,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皱起了眉头:“我问过很多大夫,都说生孩子很疼,我现在,真有点不想让你生了。”
“傻子,”文晚晚抿嘴一笑,“哪有说生就生,说不生就不生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心里却甜丝丝的。他这样没耐心的的人,居然一遍遍去问大夫,问的还是这样的事,也不怕人笑话,他可真是,只要是她的事,哪怕他平日再古怪再怕麻烦,也都什么也不计较了。
文晚晚抽出手,轻轻抚着叶淮的鬓角,先前那些灰白的头发已经长长到了脑后的位置些,新生出来的发根虽然也带着点灰色,但比起先前的灰白色已经好了太多,最难熬的时候终于过去了,他的身体正在一天天好转。
叶淮不想让她看他的白发,很快又握住了她的手,文晚晚笑了下,柔声道:“你放心,大夫说我身体底子好,也没怎么长胖,生孩子应该会很顺利。”
“可我听说,生孩子就是在鬼门关上走一遭,”叶淮还是放心不下,“早知如此,还不如不要。”
临近产期,他一天比一天紧张,请了几个擅长妇科的大夫长住在府中,方圆百里之内有经验的产婆也请了十几个,可越是问的细问得多,他就越发现,女人生孩子实在是太危险,他向来连自己的生死都看得很淡,可此时,他竟有点害怕。
“傻子,”文晚晚轻轻将他搂进怀里,吻了下他鬓发中露出来的那几丝灰白色,“放心吧,我不会有事。”
她轻轻拍着他,声音温柔又坚定:“南舟,我们的孩子就要出生了,我很欢喜。”
叶淮枕在她膝上,微微闭着眼睛,思绪万千。
又过几日,天气越发闷热,临近产期,大夫交代过不能受凉,所以文晚晚也不敢用冰,只是搬到花园的水边住着,借着点儿水汽,才觉得身上凉爽了些。
珠帘一动,叶淮走了进来,一歪身在她榻边坐下,拿起扇子给她扇风,紧张地问道:“肚子又疼了吗?”
阵痛是昨天开始的,大夫说是临盆的症状,是以叶淮从那时起几乎寸步不离地守着,也就刚才得了空,才出去洗了个澡。
文晚晚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笑道:“来。”
他身上比普通人凉,所以在这时候,她更愿意挨着他,比扇风凉快得多。
叶淮也明白她的心思,乖乖地挨着她坐下,又把她的手握在手心里冰着,轻声道:“想吃什么?我让人给你做。”
“才吃过一碗红豆沙,不饿呢。”文晚晚靠在他怀里,凉浸浸的,身上的汗意瞬间就落了许多,便又向他怀里挪了挪,惬意地闭上了眼睛,“还是你身上凉快。”
叶淮微微一笑,没有作声。
他身上是比普通人凉些,不过为了让她更舒服,方才他还特意洗的是冷水澡。叶淮抬手擦着她额上薄薄的汗意,轻声道:“苦了你了。”
文晚晚仰起脸,笑着正要说话,忽地眉头一皱。
叶淮心里一紧,急急问道:“又疼了?”
“比昨天更厉害些,”文晚晚捂着肚子,又是欢喜又是紧张,“我觉得快了。”
“把产婆和大夫都叫来!”叶淮一伸腿,跳下了床。
两个时辰后,文晚晚进了产房,叶淮守在门外,像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来回走动,心神不宁。
“阿淮,你坐下吧,没那么快呢。”林氏道,“当初我生你大哥,足足熬了一天,后面生你的时候快些,但也拖了大半天。”
要那么久?那她该多疼啊!叶淮紧紧攥着拳,力气使得大,骨节都有些发白。
“二弟别担心,”薛令仪含笑说道,“我问过产婆,都说弟妹身体好,肯定很顺利。”
会顺利吗?叶淮听着屋里文晚晚断断续续的□□声,再也忍不住,推门走了进去。
“阿淮别去!”林氏吓了一跳,急忙追过去,“产房污秽,男人不能进去!”
“母亲,”薛令仪含笑挽住她,“二弟烈火似的性子,与其让他在外头煎熬,还不如让他进去陪着弟妹,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林氏嘴巴张了张,虽然怎么都不放心,到底还是坐下了,没再说话。
产房里,文晚晚疼得已经有些神志不清,迷迷糊糊中,只觉得一双微凉的手紧紧握住了她,熟悉的温暖声音夹在熟悉的竹叶气息中,轻柔地围住了她:“我在,我陪着你。”
他来了。文晚晚累得不想睁眼,湿湿的泪顺着眼角流下去,又被他擦干,心头的惶恐无助一下子消失了,他在呢,他陪着她,无论如何,他都会陪着她。
从傍晚到入夜,再到深夜,文晚晚累得睡过去,又疼得醒过来,可无论什么时候,那双微微带着凉意的手都不曾放开过她,他一直都在。
身体疼极了,一颗心却安静沉稳,文晚晚闭着眼睛,努力调整呼吸,拼起了最后的力气,耳边听见产婆惊喜的叫声:“王妃加把劲儿,看见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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