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阑楚不必介意,在军中还有一大忌,就是武断。作为将领要集百家言,方能一功成。”穆时修对张阑楚还是寄予厚望的,他走过去拍拍张阑楚的肩,“好好干,慢慢磨,迟早有一天咱们会把党项打臣服的。”
营帐中诸位将领也摩拳擦掌,晋军三小番的将领浓眉大眼,跟着迎合:“对!党项这群乌合之众,敢犯我大晋威严,必须得打的服服帖帖!”
就在这时,营帐外老远就有人拉长嗓音通报。
“报——巡使来了——”
“巡使?”穆时修蹙眉,“难不成……”
营帐内众人皆是惊诧,齐齐起身,迅疾迎了出去。
不多时,一队骑着良驹,打着皇旗进入大营。为首之人下马,一身绯红官袍,连日奔波让他眼圈乌黑,宣读新皇圣旨。
边关这才知道先皇驾崩,一时间哭声震天。
巡使好生安抚:“穆将军节哀,新皇犒赏大军,不多时物资就会运来,还请穆将军领好大军,早日凯旋回朝。”
“是。”穆时修收了泪,率旗下诸将山呼新皇万岁,又将腰牌呈上,更换了康安帝赏赐的腰牌,新旧更迭,以示臣服。
消息递到边关,队伍疲惫不堪,按规矩会在营地休整几天。
穆时修领着巡使察看营地,又将现在与党项的作战情况如实叙述一遍。入夜后宴席大开,将领都以茶代酒奉陪。
巡使酒过三巡,这才找到机会将张阑楚叫出营帐,恭顺道:“世子,长公主让臣转交与你的东西已经送到你的营帐。长公主还说,让世子回信由臣带回去。”
张阑楚一听,沉寂的眼眸瞬间点亮,爱意如星火燎原,迸发在冷寒空荡的胸臆之中。
他二话没说赶回自己的营帐,镶金的檀木匣子就放在他简朴的军床上。打开之后,里面是几套御寒的衣物,形制与大军相似,内里暗含乾坤,柔软舒适。
骨节分明的手拂过衣服,最后将上头的信笺拿起来。张阑楚拆的小心翼翼,生怕毁了她的字句。
洒金纸带着罗湖熏香的味道,小楷娟秀,麻麻罗列。她埋怨他送的大婚贺礼不好,说夏泽酒量不好,说她垂帘听政有些忐忑,说老臣们都很服帖。女人所有的心绪跃然纸上,一股脑都倒给了他。
信笺末尾,她说:
一年未见,甚是想念,望早日凯旋,京城团聚。
一滴泪自眼瞳中坠落,瞬间模糊了字迹。思念滔滔将人淹没,张阑楚将信笺仔细叠好,贴在薄唇边,手有些微微发颤。
每次京城来信,他都会黯然伤神好些天。他像中毒一样,明明疼的要命,却依赖着撕扯不开。只要能知道她的消息,了解她的近况,他就心满意足了。
原来人真的可以卑微到如此境地。
所以他心急,想立下战功向她证实,祈求得到她的一点青睐,然而战功却没有那么容易拿到……
张阑楚深吸一口气,将信笺珍藏在一个木盒中,随后坐到桌案前执笔回信。他将边关的近况告诉她,又盯住她要好生休养身体,就是没有提及自己受伤的事。
数月前的交战,他体力不支,被敌军砍伤了面部。从额头贯穿眼眸直到面颊,一条血线皮开肉绽。命是捡回来了,但他失去了一只眼。
两日后,巡使离开时,张阑楚刻意交待道:“千万不要把我受伤的事告诉长公主,知道了吗?”
巡使望着那张璞玉生瑕的面容,心中一阵惋惜,“是,世子放心。”
山风起,微带寒意。张阑楚挺拔如松的目送着人马离开,忽然觉得身体空荡荡的。有人拍他后背安抚,是他在王府的护卫李筱,一路追随他至此,血战沙场。
老熟人在此,张阑楚郁气盘结,回身将额头抵在他肩上。
“李筱,我好想她。”
微颤的声音随风而起,扶摇直上,遁入天际。
康安二年春,宋文芷诞下嫡长子。
赵贤初为人父,一时还无法接受怀中的孩子,好像抱着烫手山芋。孩子一哭,吓得他赶紧将襁褓放到瑛华怀中。
“有你这么当父皇的?”瑛华瞪他一眼,抱着小侄子喜上眉梢,复又看向虚弱的宋文芷,赞叹两字:“争气!”
有了皇子,文芷的地位稳了。
宋文芷冲瑛华笑笑,自打怀孕后,她的眉眼都变得和煦起来。赵贤坐在床沿,握住她的手,眸中隐隐含忧,“疼不疼?方才朕听着声音,都害怕了……”
宋文芷轻声问:“万岁怕什么?”
“朕怕……”赵贤叹了口气,俯身在她唇边轻吻,“朕怕皇后撑不过来,朕不想失去你,生孩子这么可怕,那我们以后不要生了。朕瞧着孩子也没什么好玩的,有一个就算了,不如朕与皇后好好在一起来的实在。”
两人成婚后,赵贤愈发觉得宋文芷别有魅力,刚爱的火热,宋文芷就怀上了龙胎。这一怀不要紧,赵贤对别的妃嫔提不起兴趣,硬生生当了好几个月的和尚。
如今好了,两人有了嫡子,江山社稷后继有人,剩下的就是帝后二人比翼双飞。
赵贤正美滋滋的遥望以后,谁知宋文芷却泼他一盆冷水。
“不生孩子怎么行,万岁以后少说这些傻话。”她沉着脸,“臣妾要为万岁开枝散叶,不生五个誓不罢休,万岁请回吧。”
赵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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