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行李存到预订好的长租酒店,江羡年去了计划表中的第一个地点——游乐园。
碰碰车场地里处处充满欢声笑语,年轻的男男女女、无数的陌生人,在短暂有限的倒计时中,掌控着手中的方向盘,拼尽全力撞向别人又或佳者躲避碰撞。
或许是小时候没玩过,现在才感觉充满乐趣,江羡年一遍一遍续费,一直玩到傍晚。
之后的几天,做陶艺、抓娃娃、学钢琴,又或者只是安静地坐在环城公交上,慢悠悠跟随巴士的路线细看这个城市……
都是之前从未有过的体验,江羡年过得很惬意。
小年夜前夕,榕城下了一场雪,鹅毛似的大雪纷纷扬扬,被北风裹挟着声势浩大。
抬起手,又能看到一片片六角形状的雪花因手心的温度快速消融。
不知不觉地,江羡年开着窗户看了半宿。
不知道是不是因此着凉了,翌日睡醒时身上发沉,思维也有些不清明。
摸过在床头震动的手机,发现是陶艺馆的工作人员给他发来了短信。
【江先生,您前几天做的杯子已经烧制好了,今天可以来拿。下午三点闭馆,注意不要跑空】
是送给雇主的新年礼物。
江羡年揉了揉发紧的太阳穴,打起精神步行前往陶艺馆。
腊月二十三,街道两旁店铺张灯结彩的喜庆红色洋溢着积雪皑皑掩盖不住的年味。
江羡年置身其中,思维有些溢散。
“过年”于其他人而言是团聚、是惦念、是在家待太久被父母日渐嫌弃的絮絮叨叨;于他而言,只是一场时间很长的假期。
因为世上千家万户,唯独没有谁会在阖家团圆的时刻,记挂他身在何方。
“江先生,新年快乐啊,我们明年再见。”
陶艺馆老板弯着月牙一样的笑眼,把包装精美的杯子递过来。
思绪回笼,江羡年接过礼品盒提手,轻轻一笑:“明年见。”
出了陶艺馆,江羡年站到路边打车。
临近年关又刚刚下过雪,线上线下都没有空闲的出租,他足足在冷冽的寒风中等了一小时才打到车,赶到季柏岑住处时已近下午。
站在大门外按了几次门铃没人回应,江羡年用密码开门进去。
然而刚踏入温暖的环境,沉重的身体就像没了支撑,眼前蓦地一黑。
简家。
精神矍铄的简老爷子和管家在开放式厨房准备小年夜饭,季柏岑则和气质温和的舅舅简时在客厅下跳棋。
简时比季柏岑大八岁,两人关系很亲近,说是舅舅,相处起来更像朋友。
见季柏岑十分钟里看了不下三次手机,简时莞尔:“和你那位小朋友闹矛盾了?”
先前因为江羡年,季柏岑找过简时,不知道为什么简时口中的“小朋友”此时落在他耳朵里就有点“小男友”的暧.昧意味。
把手机扔到沙发,季柏岑摸了摸鼻尖:“舅舅,你不要听暮洛胡说,他为了接近你什么瞎话都能编出来。”
简时视线落在季柏岑发红的耳尖,笑了笑,没再提这事。
不多时,简老爷子包好水饺擦净手招呼两人过来坐下。
好长时间没见大外甥和儿子,老爷子有说不完的话题,一会儿八卦季柏岑在大学有没有谈恋爱,一会儿问简时上次的焦糖玛佳奇朵什么时候再给他买。
季柏岑靠在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的陪老人聊天,目光不时从桌边空着的位置扫到客厅里见证时间移动的钟表指针。
“铛……”
“铛铛……”
随着报时声音响起,老古董挂钟上的时针指向八点,老爷子下意识看了眼窗外,下垂的双眼皮褶皱间有难掩的失落。
简时抿抿唇:“爸,我姐公司……”
简老爷子打断他的话:“来,吃饭吃饭。”
季柏岑唇抿成一条线,拿着筷子的手,手背青筋凸显。
从简家离开已经九点了,回程路上季柏岑收到了季裕临助理例行公事似的问候:
“季少爷小年夜快乐,临近过年老板实在走不开,他很在意您……”
电话被摁掉,季裕临助理的废话戛然而止。
季柏岑掀了掀唇角,扬起一抹讥讽笑意。
沉默半晌,调转车头往回开。
目的地不是他名下位于这附近的大平层,而是60公里之外,和江羡年一起住过的地方。
别墅里的灯光系统是人体热感反应光源,睡觉时可手动关闭,平时自动感应发亮。
远远的,季柏岑看到空无一人本该黑黢一片的客厅亮堂堂的。
家政这个时间不会过来。
江羡年?
忽而升起的猜测,像是穿透黑云,一点点亮起的光,将心中低落清扫而空。
季柏岑加快脚步,又在确定是江羡年之后,刻意放慢步伐,状似漫不经心:
“不是说回家,怎么自己留在这?”
江羡年侧身躺在沙发上,没应声。
季柏岑走近看到了他白皙脸庞上的不正常红晕,下意识摸了摸江羡年额头,眼中登时浮现出清晰的慌乱:“江羡年?”
“真的没事,只是普通感冒发烧,不用再检查了。”
不知道这是说的第几遍,许果然一脸生无可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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