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凤霞心中留了思量, 还是催促杜招娣:“行了,赶紧去坐车吧。三哥,你也把围裙脱了。小英, 别忘了紫米面包。明天吃了再坐车, 不然容易肚子饿。”
蹭银行的班车就是这点不好,小学生要早读,所以到校时间比一般上班的人都早。
小英跟着爹妈坐车过来,吃早饭就匆匆忙忙的。喝粥根本不可能, 容易烫到。可要是凉了,冷粥吃下肚又容易闹肚子。
所以还是得上车前吃点儿东西垫肚子, 不然容易吃不消。
因为这个陈凤霞还特地琢磨了新吃食。
面包中间不加鸡蛋了, 夹煮好的紫米饭, 煮饭的时候加了牛奶, 所以米饭带着奶香。这样的面包片,又有米又有面, 还香喷喷的。
郑明明急得不行,跺脚强调:“妈妈是紫色浪漫,不要老喊紫米面包。”
本来听上去特别唯美的名字, 被妈妈一叫,立刻就塌台子啦。
陈凤霞哭笑不得:“行了, 赶紧洗澡睡觉去,你日记写了没有?”
郑明明这才想起重点, “啊啊”叫着往屋里跑。
院子里头还没离开的客人就笑:“哎哟, 老板娘,你可没有你姑娘时髦啊。就应该叫紫色浪漫, 不然面包诱惑变成蜂蜜面包, 就完全没那个意思啦。”
陈凤霞就笑:“好, 你说的啊,明天我就卖这个,跟面包的诱惑一个价!”
哎呀,这可是奢侈品享受了。
先前开口的客人立刻反对:“不行不行,跟三明治一样还差不多。”
一群人说说笑笑,陈凤霞四处穿梭,忙着最后一波生意。
等到众人结账离开,她感觉自己的腰都要直不起来了,嘴里头感慨得不行:“哎哟喂,钱可真不好挣。”
话音落下,她久久没有得到回应,不由得奇怪:“唉,国强你怎么了?”
今天晚上她就感觉奇怪,这人好像都没怎么说话。
郑国强表情犹犹豫豫,看向妻子的目光也有些躲闪。
搞得陈凤霞立刻警觉:“你搞什么啊?你老实交代,你到底干什么了?”
郑国强委屈:“我能干什么呀?跟我没关系,是黄大发的事。”
陈凤霞这会儿才想起来:“对了,黄大发怎么样了?胡月仙又是个什么态度?”
郑国强的面色更加古怪,好像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抓了下脑袋才开口:“他们不知道他是黄大发。”
“啊?”陈凤霞匪夷所思,“这怎么会不知道呢?”
“哎哟,他不是晕过去了吗?去了医院以后神智一直没恢复清醒,还躺病床上呢。”
陈凤霞还是理解不能:“那其他人不会说他是谁吗?”
郑国强叹气:“这就是问题所在呀。这几个人是凑到一块玩的,黄大发是被里头一个女的带过去的,叫什么小星。但是其他人并不认识黄大发。
我们那天晚上行动抓了人之后,这个女的就一口咬定,她也搞不清楚黄大发是什么人。
用她的话来讲,大家不过是碰到了一块儿玩玩而已,合则聚,不合则散,根本不是什么卖.淫嫖.娼的关系。”
陈凤霞冷笑:“这鬼话也有人信?”
郑国强直摇头:“你还别真不相信,现在的新新人类的想法跟我们可不一样。他们各种怪事多了去。”
陈凤霞听丈夫说新新人类,顿时感觉怪怪的。原来这个时候就已经有这个名字了。
她清清嗓子:“你别听她忽悠了,想都不用想,肯定是黄大发的那个小情人。这会儿装不认识了?不认识,搅和这么长时间。”
郑国强无奈:“我也知道啊,可我就搞不明白,这女的到底想什么,为什么要隐瞒黄大发的身份呢?”
陈凤霞想了想:“要是你们一直搞不清楚这人是谁,最后怎么处理啊?”
郑国强愣住了:“那就只能等他醒过来,再搞清楚啊。”
陈凤霞双手一拍,立刻回过神来:“我明白了,就是为了这个。你想想看,黄大发好歹是个村干部。不管他是嫖.娼还是聚众淫.乱,这要是被警察抓了,是不是起码得有个处分之类的?”
郑国强一怔,点头道:“嘿,没错。这样只要他小情人没暴露他身份,黄大发就是醒过来也可以假装失忆,到时候再偷偷溜走。”
这人涉及的又不是什么大案要案命案,讲到底不过是风月事,公安局当然不可能重兵把守。
黄大发如果醒过来了,能溜走的机会不要太多哦。
就凭这人的性子,他要不趁机做文章才是奇了怪了。
陈凤霞咬牙切齿:“呸,这王八蛋,想的挺美。”
难怪胡月仙跟黄霄宇母子俩还按部就班地生活,一点反应都没有,合着他俩根本不知道有这事。
黄大发成天不着家。别说三五天了,就是十天半个月一点儿消息也没有,他老婆儿子都不惊讶。
陈凤霞牙齿咬得咯咯响,追着丈夫问:“那黄大发现在情况怎么样?”
郑国强摇头,表情有点沉重:“不怎么样。他脑袋瓜子里头好像有淤血,医院说最好开刀,不然得慢慢吸收,不晓得要到什么时候,有可能一辈子都醒不过来。”
陈凤霞立刻冷笑:“开个屁刀,他最好一辈子这么干躺着挺尸,这样天下太平。这事你别说,随他去,没人给他收尸最好。”
郑国强搓着手,干笑:“这大概不可能了,警方肯定会通知胡月仙的。”
陈凤霞惊讶:“他们不是不知道他是谁吗?——郑国强,谁让你兜底的?”
人民警察委屈:“不是你让我打听他情况的吗?我哪晓得他们没搞清楚黄大发的身份啊。我都没敢直接说,我就讲那个人瞧着有点儿眼熟,好像以前见过。结果人家就追着我问了呀。”
乖乖,那可是市局的领导,他能把自己说出的话再吞回头吗?他只能讲好像是前进村的人,当时天黑没看清楚,就想再问问。
陈凤霞气得在屋子里头团团转,嘴里头都要起泡了:“那这不是坑了胡月仙吗?这么大个累赘,醒了要闹腾,不醒更烦人。”
这要是变成植物人了,岂不是得拖累胡月仙一辈子?
郑国强安慰妻子:“胡月仙也这么大年纪了,不是小孩。要怎么做,她自己心里头有数,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陈凤霞皱着眉头:“哎哟,我能不操心吗?”
这人哪知道上辈子胡月仙跟小宇的结局有多惨。她不担心才怪。
“行了行了,赶紧收拾了,洗洗早点睡。”郑国强催促妻子,“你别忘了我明天一大早得赶车呢。”
陈凤霞这才反应过来:“哦,那明天小骁……”
得,她突然间回过神来,“小二子明天上托儿所怎么办?”
郑国强跟妻子面面相觑。
这几天事情太多,他们居然忘了小二子上托儿所得有人接送啊。
第二天早上,李教练出现在郑家小院门口的时候,陈凤霞老大不好意思地跟人家致歉:“实在对不住,李教练,我们两口子脑袋都糊涂了,居然全都忘了这事儿。”
郑国强也赔笑:“都是我的错,成天稀里糊涂的,出差也没个规划。”
李教练倒是好脾气,还摸了摸小郑骁的脑袋:“没事,反正我也闲着。”
他现在每天早上起床就会晃到郑家来。吃过早饭以后,要么帮忙择择菜,要么就是跟着去菜场逛一圈。不然让他干什么?再去活动中心打麻将吗?
他女儿打越洋电话警告他,不许再打麻将了。她住的地方华人社区就有位老爷子倒在了麻将桌上,因为肺栓塞。
大夫说是坐的时间太长了,形成了栓子,所以人走的才这么快。
李教练倒是无所谓,他也没那么爱打麻将,他不过是要找人说说话而已。
现在,早上的活动变成了送小孩子上托儿所,蛮好。
郑明明已经起床,高高兴兴地逗着弟弟:“小猪猪,等我放学了,跟教练爷爷一块去接你好不好?”
郑骁点头,直接跟爸爸挥手,相当大方:“爸爸,你出差去吧。”
儿子而且如此深明大义,搞得当爹的却心中却相当不得劲,感觉自己完全不被重视。
他出差了,家里人居然没有念念不舍。
不仅如此,大家还各就各位,都做着自己的事,好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陈凤霞照旧是卖早饭,卖完早饭以后,她就带着找上门来的人去房地产公司签合同,然后拿着合同去银行办理贷款手续。
一个上午的时间,她忙得脚不沾地,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到了银行,银行领导还调侃她:“看看你这待遇哦,陈老板,专人服务。”
陈凤霞笑眯眯的:“那我不是给你们送生意上门吗?说真的,领导。我上次提过的事情,你们开会讨论的怎么样啦?”
银行领导赶紧摆手:“哎哟,这个事情不要提了,我们先搞好公积金贷款这一块。这也是重中之重呢。进城务工的人员,在公司固定下来,也是可以由公司来担保贷款的嘛。”
陈凤霞心中失望。农民工哪儿来的工作单位呀?
大部分人要么在工地上做小工,要么就是给人当保姆做钟点工。像她这样做小买卖的,就已经算混的好的了。
这种情况,哪有单位给他们担保搞房贷?
看银行领导没松口的意思,陈凤霞到底没忍住:“那你可别怪我没事先说过呀,到时候这一块房贷的业务被别人抢走了,你别后悔哦。”
说实在的,放眼整个江海地区,眼下有公积金的人毕竟还是少数。外圈的市场更广阔的。
银行领导笑容满面:“海水也更无边无际呀,可你掉进海里头,那才真是够呛呢。”
陈凤霞点头:“那行,反正话我是带到了,要怎么决定还是得看你们自己。领导,我就不打扰你工作了。我自己回去还有事呢。”
她回到小院,又开始忙家里的买卖。等到歇下来的时候,她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的往客厅电话机的方向瞥。
杜招娣奇怪:“凤霞,你要打电话去托儿所吗?”
今天国强不在,估计她是担心孩子了。
陈凤霞愣了下,摇摇头道:“没关系的,他就是没出差,也不会在托儿所守着。”
她想的是要不要打个电话给胡月仙,问问情况。
警方肯定已经通知胡月仙了,还不晓得她那边要怎么个兵荒马乱呢。
这老天爷也真是的,干嘛不干脆让黄大发摔死得了?搞成这样昏迷不醒,跟个植物人似的,简直折磨人。
犹犹豫豫间,陈凤霞到底没忍住,又磨磨蹭蹭地进了屋,磨叽到了电话机前。
正当她沉吟要不要打这个电话时,电话铃声突然响了,倒是吓了他一跳。
陈凤霞本能地接起电话,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喂——”
电话是从上元县打过来的,打电话的也是位女士,但不是胡月仙:“你好,我是上元机关托儿所的赵老师。是这个样子的。”
托儿所放学早,家长要愿意的话,下午3:00就可以接小朋友了。
当然大家把孩子放进托儿所,就是为了有地方照应小家伙,不至于影响的工作。
所以正常情况下,一般都是5:30左右家长过来接孩子。
只不过今天有小朋友的姑姑从日本回来了,给小朋友带了国外才有的玩具,所以急着接小侄子回去。
小侄子不是吝啬的人,立刻邀请跟自己玩的好朋友一块儿回去,其中就有郑骁小同学。
小郑骁在电话里头跟妈妈汇报:“是石磊,石爷爷家,我们玩小火车。”
陈凤霞立刻放心了:“噢,那你跟人家好好玩,上厕所的时候记得要喊大人,不要捣乱,好吗?”
郑国强加班的时候,自家的小胖子去人家不知道蹭过多少顿晚饭了,现在说不好意思,好像也有些迟了。
陈凤霞就顺其自然。
就是自己得去一趟农民工子弟小学,跟李教练还有明明说一声,免得他们直接从学校出发往托儿所,又扑个空。
陈凤霞人出了门,又感觉自己有些蠢,直接打电话不好吗?打到老师办公室,再和女儿讲一句不就行了吗?
她拍着脑袋折回头,一路笑着骂自己笨。
杜招娣摇头,不甚赞同:“你这样的还叫笨,那我就是没长脑子了。”
陈凤霞惆怅不已:“你的脑袋瓜子肯定比我好,你可千万别妄自菲薄。”
这能比吗?你三十而立,我是50知天命啊。
啥叫知天命,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做事已经不执着结果啦。能做成什么样就是什么样,纠结不起。
她回到屋里头对着女儿的课表看时间,估摸着现在是课间就打了个电话给马老师。
等跟女儿交代清楚之后,陈凤霞又去厨房腌萝卜皮。
现在炖汤的人多,削下来的萝卜皮积攒的量也不少,刚好腌上,明天早饭就能给人当小菜。
这一忙起来,家里的大人就没歇的时候了。等到李教练把两个孩子带回来,就连敏敏都加入到小工的行列。
好不容易等客人都走了,陈凤霞也能坐下来喘口气。她的目光重新落在电话机上,才猛然反应过来。
哎呦,她好像忘了打电话给胡月仙了。
她再瞧瞧墙上的钟,立刻打消了念头。
算了吧,都这个点儿了,说不定人家已经洗洗睡了。自己再打电话过去,把人吵醒了,人家今晚睡不着了怎么办?
明天再说吧。
干嘛不摔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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