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二章 往事
    卢枝却挣开了他，严肃地道：“我并不想听你跟我说对不起，我只希望你坦诚相待！”
    她目光紧紧锁住眼前的男子，肖玄定定地看了许久，半响才开口。
    “小枝，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卢枝点了点头，眼神专注。
    “多年前，我们国家有个很厉害的将军，平定边疆，收复故土，定北王的名头响彻举国上下，定北军威名赫赫，北戎人闻风丧胆，不敢犯我朝半步，定北军杀得北戎人远退我朝边境三百里！全国上下，无人不识定北王的名头，人人都道这是我西唐的保护神。”
    肖玄回想着从前的时光，眼中露出淡淡的暖意，他十岁起就跟着王爷和主子上了战场，那些刀光血影，杀伐声中度过的日子，如今想起来都让他身上的血沸腾！
    卢枝安静地倾听，默默想着功高震主，臣子在民间的声望比皇帝还高，皇帝怕是暗地里要扎小人了。
    “当时，西唐和北戎常年战争，定北王一心想要一举重创北戎王的军队，带着大军在西唐和北戎交界的凌定山驻扎了足足三月有余，与北戎军队打了大大小小数百战役，最终在凌定山谷设下埋伏，杀了北戎当时的大王还有声望最高的大皇子和二皇子。”
    肖玄说着，眼中露出几分骄傲，他也在那场战争中，当时军中粮草已经快要吃光了，连着吃了好几日的清粥，后面已经喝得基本就是清水了，一碗不见得有几颗米。
    将士们饿得就快要将马匹杀了吃。
    就在那么难的情况下，他们都守住了，因为军中人人都知道，凌定山一被破，便可兵临北临城下，北临城难守易攻，北戎军队要打下北临城简直易如反掌。
    他们身后，是妻儿老小，是西唐手无寸铁的百姓们。
    “后来呢？”卢枝轻轻地问道。
    “后来……”肖玄冷冷地嗤笑，道：“定北军埋伏三日终于一举歼灭北戎大军主力，大胜，班师回朝，路上便接到了当今的圣旨，指定北王违抗圣旨，不遵圣令！要交出军令，定北军留守北临城，不得入京！而定北王则被清入宫中，说是请，跟押解犯人有什么区别。”
    肖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而后，定北王被带人京中，暗暗软禁宫中，对外则声称当今与定北王兄弟情深，定北王常年镇守边境，多年不见，留他在宫中……叙……旧！”
    最后两个字咬字清晰，发音很重，卢枝听得心头一颤。
    竟是如此，最是无情帝王家。
    “定北王入宫一月之后才被放回家中，归家不到一日就突然查出定北王府谋逆，朝野上下一片哗然，疑点重重，找到的证据全都似是而非，当今却连问都不问，直接命当时的尚书大人，如今的当朝宰相王大人将定北王府上下人等全都抓入内狱，还得镣铐加身，定北王天潢贵胄，血性男儿，困于宫中多日已经憋屈，又岂能再受此等大辱……”
    卢枝的心听得一揪，这就是上好的把柄啊！但又一想，皇帝一心弄死他，就算他乖乖听话了，依旧会有别的原因抓他的！
    “定北王带领王府侍卫拼死抵抗，最终王府上下皆惨死，一夜之间，定北王府血流成河，成了一座空府！”肖玄面色如霜，当年的血海火光，历历在目。
    “你和小章是唯一幸存的？”卢枝轻轻问道。
    肖玄无言地点了点头。
    “小章，是定北王的血脉？定北王的儿子？”卢枝接着问道。
    “是定北王的孙子，是世子唯一的血脉！”肖玄应声答道，带着隐忍的痛楚。
    “孙子？那定北王世子怎么没有被抓？”卢枝有些诧异。
    “世子在那场和北戎的大战中，率兵诱敌，战死沙场，当时，小章出生不过月余，世子爷都没来得及看自己孩子一眼，王爷是带着世子的灵柩入京的。”肖玄眼神如海水一般沉静，语如寒冰。
    “这，皇帝，也太不是人了！”卢枝喃喃地说道。
    肖玄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敢说这样的话，不怕死吗！
    “为何要让世子去诱敌？”卢枝想了想问道。
    军中那么多人，怎么会让这么一个重要人物去，定北王还就这么一个独苗。
    “当时军中有不少人争抢着要替世子爷去，世子爷坚持，要自己去……”肖玄停顿了下，记忆中坚毅俊朗的面容再次清晰起来，言犹在耳。
    “父王，北戎狡诈，若不是我去，他们怎么会轻易中招，这些人，各个都是我的兄弟，哪有让自己兄弟替自己去冒险的，我堂堂定北世子，西唐大好男儿，丢不起这个人，也不能堕了父王的名头！”
    当时王爷听了什么都没说，只是重重地拍了拍世子的肩膀，目送世子出了大帐。
    便是这一出，再也没有回来了，直到大败北戎，才夺回了世子爷的尸首。
    卢枝听着肖玄的话，心中不由得震撼，大好男儿，血性方刚，可惜了！
    但又一想，或许战死沙场，总好过回京之后，受皇帝猜忌而死！
    看着肖玄隐忍的模样，卢枝忍不住上前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后背。
    “那你呢，你是？”
    “我是孤儿，无父无母，有记忆开始便在街上乞讨为生，是王爷将我捡回府中，教我读书识字、习武，跟着世子爷一起长大的！名义上是世子爷身边的侍卫，但世子待我亲如兄弟，自幼他有的东西，便都会给我留一份。”肖玄平静了些，应道。
    “王爷临死之前，将小章托付给我，让我无论如何保全王府最后的一丝血脉！”肖玄闭上眼，低声说道。
    卢枝了然，这样的恩情，定北王在他眼中跟父亲也没有两样了，定北世子就跟他的亲兄长一样。
    兄长为了保住皇帝的江山战死，转头父亲让皇帝给杀了，一家老少的性命都搭上了，这事换自己身上，也得恨得咬牙切齿，恨不得将仇人扒皮抽骨吧。
    但是他不能，因为他的仇人是这个时代拥有最至高无上权力的那个人，他不止不能报仇，甚至要带着小章东躲西.藏，生怕被人发现，送了小章的一条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