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一切布置妥当,景帝闭上了眼:只留来喜一人伺候朕,就在这个屋里,沈贵妃和其他接触过朕的人都去其他的房间吧。
腊月看着景帝的表qíng,知晓他也是极为难受的。
其实,她是除了来喜之外接触景帝最多的人,如果说感染上,她似乎比来喜的几率还大。更何况,她也知道,如果景帝不在了,那么她根本就没有机会活下来。
打量一眼这室内,腊月滑下一滴泪,她与这里,真的犯冲呢?
将景帝安置好,腊月哗啦一声跪在了地下。
所有人都是不解的。
景帝极为疲乏倦怠,可是也知道腊月的动作,缓缓的睁开了眼,看她。
臣妾自请照顾皇上。
胡闹!景帝这声胡闹竟是一点气势也没有。
娘娘,您还是出去吧,这里有奴才呢。来喜也在一旁劝道。
腊月并不动。
景帝又闭上了眼:去旁边的屋子,如果你没事,周楠会安排人送你回京,让你好好守着孩子。
他终于还是心软了。
似乎这个时候他极为容易心软,看着她,便是想到了那三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
腊月依旧不动,她没有想到,景帝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
可是,她不能走。
她每日与景帝睡在一起,被感染的几率太大了。即便是离开,也未必会没事,倒是不如留下,本来她就是他的妃嫔,合该她伺候他的。
想到自己的三个孩子,腊月咬唇。
如果她一天都没有接触景帝,她愿意听话。她也想留着自己的命回去见自己的三个宝贝儿。可是,事实是,她与景帝本来就接触甚多。
既然不安全,那么倒是不如让她留下。
也许,也许他会没事。
他们都会没事。
臣妾不能走。来喜伺候的再好,也不是您的亲人。这个时候您需要我。
腊月只是短短一句话,却见景帝的神qíng有些震动。
你,你说什么?他声音低低的。
我是您的亲人,我不能走。
不待景帝答应,腊月便是吩咐:事qíng不能按照您说的来。您jiāo代的朝堂上那些,臣妾不敢gān涉。但是这里不能听您的。
景帝吃惊的看着腊月,仿佛不认识她。
我不出去,张太医也不能出去。其他接触过您的人可以都住在院子里。这些人由王太医统一照看。王太医您仔细jiāo代好,即便是这个院子外面的人,也要每日做好预防措施。本宫和皇上住在内室。来喜,你与张太医住在外室。皇上身边不能没有太医。
腊月一番jiāo代,景帝就这么看她,什么也不说。
张太医却是跪了下来:臣遵旨。
不管是他还是王太医都清楚,如果皇上一旦有事,即便是他们没有染上,那么也是必死无疑的,倒是不如搏一搏,也许,皇上只是类似于天花的一种病。并不像想的那么严重。即便是天花,也是有一线希望的。这因为天花被救治过来的,也不是无迹可寻的。
奇怪的,即便是景帝什么话也没说,可大家依旧是按照沈贵妃的这个安排来了。
锦心和桃儿都是哭的梨花带雨,要进来陪着主子,可是却被腊月呵斥了。
许是腊月的表qíng太过严厉,两人也坚qiáng起来。
待一切安置妥当。
这室内只留四人,刚才经过那一番的周折,景帝似乎更为虚弱起来。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张太医,你给本宫说说,都有什么要注意的和忌讳。咱们不能没救好皇上,自己倒是垮了。
张太医倒是没有想到,往日觉得并无什么出色之处的沈贵妃今日竟是能做到这般。如若旁人,皇上已经说了那样的话,已经准她离开了。
八成是要离开的,可是她没有,她说,她是皇上的亲人。
那一瞬间,张太医就明白,为什么这沈贵妃能一路专宠至今。
虽然我们并不敢完全肯定皇上得的一定是天花,但是症状基本一样。我们现阶段小心谨慎,按照天花来治疗,也是没有错的。天花的发病到结束,应该是半个月左右,这段时间对我们来说至关重要。看皇上身上已经起疹子了,如果说这便是第二阶段,那么想来是在祈福的殿内皇上已经开始发病了。所以目前看,我们连半个月的时间都没有。天花病人的衣物、被褥、排泄物、分泌物都要彻底的消毒。重点也要预防皇上起了其他的并发症。要保证口腔、鼻、咽、眼睛的gān净清洁。当然,这点对于照顾他的我们来说也是一样的。
张太医仔细的将天花的具体qíng况和注意讲了出来。
腊月点头,外面已经在架设大锅了,高温消毒,并且准备了大量的醋。
那皇上一直高烧怎么办?
张太医继续:我们可以准备酒jīng为皇上降温,另外,病人要补充足够的营养,稍后来喜会jiāo代外面做些补品。中医中药疗法,在前驱发热时,可用桑jú饮加减。在发疹初期,可用升麻葛根汤加减。形成脓疱时,可用沙参麦冬汤加减。天花除了本身的凶险,并发症也极多。严重甚至会失明。另外,我们要不间断的看好皇上,最好不要断人,天花患者一般都会发水泡。如若不好好处理往往留下终身存在的凹陷瘢痕,尤其以面部较明显,导致毁容,会对患者造成严重的心理打击。
腊月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要经受这些,不过这个时候的她除了坚qiáng,别无他法。
点了点头,表示自己清楚,腊月便是过去为景帝擦拭。
看着往日那张意气风发的脸庞如今这般的憔悴,腊月说不出的滋味儿。
除了外面正在烧的热水和醋。
来喜在外间也是蒸煮了许多的醋,许是极少做这些,他倒是灰头土脸,张太医见状过去帮忙。
腊月知道,如果要好好照顾景帝,她自己也不能倒了。
将自己的卫生打理好,敲击了几下窗户。
立时便是有一盆热水被放置到门口,张太医将门开了个小fèng儿,将热水端了进来,腊月接过,专心为景帝擦拭。
心里竟是什么滋味儿也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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景帝难受的紧,可是如果说一点意识也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他不是不能说话,是不想说话。
没有人能够淡然的面对死亡,他也是一样的。
他这一生,虽然年纪不大,但是却经历了极多的波折,年幼之时旁人的算计陷害,如今的勾心斗角,他已然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他本是以为自己是有时间的,有时间为自己的儿子铺好路,不会像自己的父皇,任由儿子自相残杀,最后落得凄凉下场。
可是,怎么就走到这个地步了呢?
皇上,臣妾为您换衣服。您身上有疹子,许是会让您有些不舒服,但是您放心,臣妾一定会轻手轻脚的。您这衣服啊,要勤些换洗。这样对您才好。
来喜帮着扶起景帝,腊月果真是轻手轻脚。看他闭着眼睛,什么也不说的模样儿,腊月咬唇,。她自是知晓,景帝心里难受。即便是普通人家,也是不能接受这样的事实的。
更何况他是享受过荣华富贵的帝王。
即便是她自己,也对死亡极端的恐惧,可是恐惧又能如何?事实已经如此,她只能走一步算一步。
好好的照顾皇上才是正经。
景帝身上已经起了一些水泡。腊月小心翼翼,生怕弄破。张太医也是一样在身边帮忙的。
待到将景帝的衣服换好,张太医将拧好的热毛巾递给沈腊月。
腊月细心的将景帝额头的汗水擦gān净。
来喜与张太医见一切收拾妥当,两人都去了外间煎药。
景帝身上的水泡不少,但是大部分都是在身上,脸上倒是没有的。
腊月将景帝的衣服穿得松垮垮的,就是未必避免造成大面积的感染。
看景帝依旧是那般的躺着,没有一丝的表qíng。她换了个盆,又用另外一盆热水给自己打理gān净。
腊月的长发挽成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头上只一根简单的钗。看起来素净极了。
她知晓景帝是心里难过,不愿意说话。
坐在chuáng边,腊月语气明快:今天是第四天了,皇上的身体最大的变化就是多了许多的水泡。您虽然仍旧是发热,但是臣妾觉得,倒是没有开始两天严重。张太医说,您的底子好,只要撑住,一定会没事的。
腊月每日都是如此,坐在chuáng边与景帝絮絮叨叨的说着话。
她又何尝不担忧呢,如果不做些什么,说些什么,她怕自己也会崩溃。
这个时候,她不能崩溃,任何人都可以崩溃,唯独她不能。
不管怎么样,她都要竭尽全力的照顾好景帝。
纵使他没有任何的表qíng,腊月似乎也能从他的脸上看出萧瑟。
已经第四天了,景帝依旧是没有说一句话,自从那日将一切jiāo代妥当,他便是极少睁眼,也极少说话。偶尔难受的极了,才会哼哧几声。
腊月用手描绘他的眉眼,他眼皮动了一下,却仍是如同往常一样。
皇上,你要坚持,你一定要有信心,你是可以坚持住的。禹儿还小,他担不起那么大的责任。娇娇没有你会哭的,她最是喜欢你了。还有小四儿小五儿,他们都还没有起名字呢!太后年纪也大了啊。还有还有臣妾,你知道的,臣妾最笨,你不放心我们的,对不对?
想到几个孩子,腊月无声的哭泣。
景帝听见细细的啜泣声,睁开了眼,没有想到景帝睁眼,腊月忙是将眼泪抹掉,嘟囔:皇上醒了?月儿有点想几个孩子了呢?您快些痊愈好不好?
景帝就这般的看着她,许久,又闭上了眼。
为什么非要留下来。他声音极低,但是听到他开口,腊月还是高兴的。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见他又不肯说话了,也没有坐在这里继续陪他,反而是用醋将室内整体擦拭了一次。
来喜进门见沈贵妃收拾,连忙就要接过去。
腊月摇头:我来吧,没有关系。
来喜拗不过沈贵妃,只得退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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