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海让荷花和桑颖先回家,自己在公司里进进出出忙一整天,把想要做的事一一布置下去。然后坐在办公室里仔细推敲每一个环节,审视其中可能存在的漏洞。接着又想双宝公司会采取哪些报复手段,自己又该如何防范。他就像是位有强迫症的病人,事情在没有计划完美时,总觉得处处不对劲,可计划没有实施,又如何知道完不完美。所以他就跟机器人一样,强迫自己不停地动起来。
为填补可能存在的漏洞,林海联系上马长江,利用马长江与双宝公司之间的矛盾来为自己保驾护航。办这种事情光靠花言巧语没有用,必须要利诱,这点他已经轻车熟路。接着又和一些法律界人士通话,利用自己前期建立的人脉,准备在法律层面上对双宝进行打击,让他们穷于应付。就这样一直忙碌到月亮升起来,才发现还没去给桑颖买火车票,连忙赶回家。刚进家门,桑颖就迎上来说:
“二姐离婚了,我们收手吧。”
林海稍愣片刻说:
“我们有亏二姐,但箭已上弦,如果不狠狠把他们打痛,他们会更嚣张。收手不可能,只能尽量给二姐补偿,她现在在哪?”
“在荷花姐家。”
“走吧,看看她去。”
夫妻俩抱着孩子步行赶往邵国华家,三帅也陪着月梅赶过来问东问西,一群人围着丽娘安慰的安慰,劝解的劝解。胡丽娘叫道:
“我真的没事,没看到我现在笑眯眯的嘛。都回去吧,你们越这样我越觉得不自在。”
林海愧疚地说:
“为我们家的事闹得你们夫妻俩不和,我这心里真是说不出来的滋味,只能说对不起你和二姐夫。要不明天你和桑颖乘晚上七点的火车一起去苏州散散心,回头我来接你。”
月梅问林海:
“听说桑颖和大伯关糸不好,突然回去会不会不受待见?”
林海苦笑着说:
“她爸妈有一栋房子,以前让大伯占去,后来法院判给桑颖。但这几年没回去,说不定又给霸占。靠桑颖要不回来,如果有二姐在我就放心。等这边事平息,我就去接她们回来。”
没等胡丽娘回话,邵国华就对林海说:
“你呀,也要把气消一消,不然大家都夹在中间为难。回头我再去说说她们,让她们赔礼道歉。”他见林海只是笑而不语,知道自己这话白说,转而劝胡丽娘:
“出去散散心也好,大家都冷静冷静,别一时冲动尽做糊涂事。”
荷花将一间空房子收拾干净后出来说:
“二姐,你以后就安心在这住。”
桑颖连忙道:
“二姐明天陪我去苏州。”
荷花在房间里听到他们说的话,娇笑道:
“又不是去一辈子,以后二姐就把这当成你的家。国华你明天去买个衣柜回来,那个太小,二姐的行李多,放都放不下。”
胡丽娘道:
“我舍不得吃,但舍得穿,还有好些衣服没拿出来,唉……以后再拿吧。”
三帅“啧啧”两声:
“你们这些老土,现在哪还有人买衣柜,都是依着墙壁打柜子,又不占地方,又宽大,而且还非常好看。我认识一位搞装修的哥们,回头叫他帮你家做一个。”
邵国华有些心动,对三帅说:
“这两套房子是给小宝和秀儿的,当初只是打算短暂歇歇脚,所以只把这边房子装修。那边房子动都没动,只是在中间开个门,把那边当成杂物间来用。你叫你朋友来看看,把这两套房子重新装修一下,该多少钱是多少钱。”
三帅笑道:
“这没问题,他看在我面上肯定不会偷工减料,而且价格也会优惠,只不过你们要先找房子搬出去住一段时间。”
林海轻言细语地说:
“你们到我那去住吧,我这段时间不会回家。”
他这话一出口,大家顿时陷入沉默中,好半天,月腊对林海说:
“做事前要先想想老婆孩子,你不是一个人,是家里的顶梁柱。”
林海笑道:
“放心吧,我不会瞎来,只会用法律来捍卫自己利益。但我也要防着点,俗话说的好,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我这个假秀才,还是尽量躲着那些兵好。”
邵国华见林海不像说假话,暗松一口气说:
“那好,三帅,你明天就把师傅叫来看看。二姐你就先和桑颖带毛毛出去散散心,等房子装修好我就打电话给你。”
胡丽娘也没推辞,点着头说:
“行,我正好没地方去,先跟桑颖出去玩玩,回来就到这来住。你们都回去吧,回去吧。”
萧传贵也就着她的话说:
“是啊,都回去吧。丽娘今天肯定也很疲惫,大家让她好好休息。”
等月梅和桑颖他们都走后,萧传贵回到自己房里,他靠在床头上暗想:胡丽娘不可能是单纯为今天的事而离婚,如果真是这样,那简直是把婚姻当成儿戏,何况他们做夫妻都已经八年。这个离婚搞不好与自己上次相亲有关,独狼虽然嘴上说没事,可心里定然在记恨,所以丽娘这几天才会闷闷不乐。
他越想越觉得自己的判断是对的,觉得自己应该去问问丽娘,如果真的是这样,自己有必要找独狼好好谈谈。但丽娘还在扎针,自己这个时候进去有点不太好,还是等她扎完针再说吧。心里说等,但眼皮却不听使唤,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
荷花望着胡丽娘满身的银针,忽而想到一件事,冲躲在卫生间里的国华说:
“二姐明天去苏州,这治疗不就中断了。”
胡丽娘道:
“中断就中断吧,现在诊不诊就那么回事。”
“瞎说,”荷花瞪着眼说:
“就是不为了要孩子,也要为自己身体想想啊。”
邵国华在卫生间里回道:
“已经扎了半个多月,应该可以停针。明天我带哥去检查身体,二姐也跟我一起去吧。如果症状全消,连药都可以停掉。”
他见时间差不多,才慢吞吞从卫生间出来替丽娘取针,荷花忽然鬼叫一声:
“糟糕!一心跟你们说话,灶台上还熬着药呢。”
荷花一出房门,胡丽娘就小声娇笑道:
“你躲着我干吗?离婚的女人难道是洪水猛兽?”
“我是怕尴尬。”
“有什么好尴尬,咱们俩是姐弟。”
“我知道我们俩是姐弟,还不是怕你取笑我。”
丽娘吃吃直笑:
“你和凤儿关系好,荷花又是铁心的要偏向老四,她今天就拿话挤兑你那位女同学。对凤儿,她现在还留几分情面,只怕后来越闹越僵,到时你夹在中间就难做人哦。”
国华叹口气:
“所以我才极力劝他们,现在两边都不给我面子,只好等他们打不动了再说吧。”
“你认为他们谁会打赢?”
“这种事没有谁会赢,林海不是想赢,而是想打痛她们。让他打打也好,这样她们才会知道林海不是软柿子。别看他文质彬彬弱不经风,对付他比对付林龙豹要难上好几倍,因为他没有任何把柄让人抓。”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胡丽娘娇笑道:
“我还指望着公司给我养老送终呢。”
“瞧你说的什么话,年纪轻轻的就想这个。”国华故意轻掐一下胡丽娘肩上的筋,酸得她全身一缩,吸着冷气,小声骂道:
“你要死啊!”
邵国华呵呵直乐,拍着手跑开来。
随着夜色深沉,闹哄哄的房子终于安静下来,舒心的人是酣然入睡,烦心的人是辗侧难眠。当一个人孤零零地处在陌生的环境里,胡丽娘那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孤单和自悲自怜。特别是看到独狼写给她的纸条,让她觉得这个家完完全全是被自己毁掉的。那种对过往的悔恨,让她在内心里深深责难自己,忍不住捂着脸轻轻啜泣。
传贵给尿憋醒,拄着拐杖去趟卫生间,回房时却听见胡丽娘房中传来轻微的抽泣声。他站在门口犹豫一下,还是轻轻敲敲房门,小声问:
“大妹子,睡没。”
“没,”丽娘擦干眼泪说:
“门是开着。”
房间里也没个多余的板凳,传贵只能坐在床边上说:
“唉……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当初我跟荷花离婚的时候,虽然脸上笑呵呵的,但心里真的跟刀绞了一样。我就对自己说:‘做的好,做得对,你是为她好,她好你就好。’这样慢慢地慢慢地对自己说,心情也就慢慢地好起来。你也不要太伤心,你们之间只是一场误会。上次我跟你丈夫解释过,他可能没听进去,明天我再去找他。他要还是不信,我就让小赵和秀娟来做证,一定会让你们破镜重圆。”
胡丽娘给他一席话说的心里好过点,破涕为笑:
“傻哥哥诶,不是为了你的事。”
她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传贵,传贵瞧了一遍说:
“独狼倒是重义的人,但……啧……别想那么多,早点休息。挺漂亮的人,弄得跟大花猫似的。不好生睡觉,明天两只眼睛要肿得跟灯笼一样。”
他拄着拐杖嗒嗒地走出房,转身熄灯,把门轻轻带上。胡丽娘把纸条和存折房产证包在一起塞在枕头底下,躺下来默念:
“是为他好……是为他好……”
难念的经(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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