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堤下传来一阵欢呼声,惊醒正在遐想的林依秋。她扭头望去,只见两台长臂吊车从河的两岸将巨大的沉箱平稳地落在合龙处。赵立柱和几名工人身穿救生衣,小心翼翼地在箱顶上来回走动,确认安全后朝岸上吹响口哨。
河水慢慢浸过沉箱,没过赵立柱的小腿。刘秀娟的心也跟着上涨的河水越揪越紧,如果她能说话,肯定会大喊大叫要柱子上来。而赵立柱却跟没事人一样,与一群工友嘻嘻哈哈地打起水仗,直到有人大声喊:“小赵,快去指挥部,你对象来了。”他这才用颈上的毛巾,就着河水匆匆冲洗掉身上的汗水和泥沙。上岸套上工作服,一溜小跑来到平台,咧嘴含笑,对着秀娟打手势:
“你怎么来了?这地方危险。”
林依秋等秀娟比划完后,对柱子戏侃一句:
“傻人有傻福,自己攀个金凤凰都不知道,还惦记着攒钱给媳妇治病。明天不要来上班,工资我会通知财务给你结清。”
赵立柱一头雾水,正待开口问原因,刘秀娟又连打几个手势,那意思是她替柱子找到一份工作,工资比在工地上还要高,就是时间长点,要全天候待命,现在就要去。柱子要的是钱,时间长点短点,工作苦点累点对他来说无所谓。只是还没上几天的班就走,让人怪不好意思的,他厚着脸皮对林依秋说:
“林经理,我这时候走是不是有点不仗义。”
依秋娇笑:
“没事,以后别忘记姐姐的好就行。”
赵立柱以为这只是她的客套话,丝毫没放在心上。回到板房换身干净的衣服,又将脱下的工作服掸掸灰收起来。刘秀娟却把衣服抢过去,掏空口袋后一把扔在床铺上,打着手势说:
“留给别人穿。”又将他旅行包翻一遍,只把存折和借记卡拿出来,其它全都不要。
柱子心疼地连打手势:
“衣服都还能穿,扔掉怪可惜的。”
刘秀娟打着手势说:
“上班的地方对服饰很讲究。”
她想跟小赵说清楚自己的实际情况,可又怕他埋怨自己一直瞒着他,患得患失地寻思该怎么把话挑明才好。赵立柱却没想那么多,以为林依秋说攀上金凤凰是指找到一份好工作。他提着秀娟带来的食盒,在她身边一个劲地问:
“在哪上班?工资多少?”
刘秀娟把他领到婚礼品商店,掏出钥匙打开卷帘门和玻璃门,比划道:
“以后就在这里上班。”
“商店?”柱子难以置信地望着秀娟,无声地说:
“我嘴笨舌拙哪适合卖东西,难道叫我晚上守店?要是怕遭贼,只要请位老人,花个三、四百块钱就可以。你和这儿老板什么关糸?他怎么会出比在工地卖苦力还高的工资?”
刘秀娟比比划划地表达出自己意思:
“你在工地做事太危险,刚才水都淹到膝盖,他们又不去堵,又不叫你们上来,万一出事怎么办?”
柱子哈哈直笑,比划道:
“今天晚上做的事是为应付明天那些当官的来视察,所以故意让水漫过沉箱。如果现在要截流,只须把左侧的导流明渠打开。水位一下降,车子直接开上沉箱倒土。”
他是第一次来这种高档的婚礼品商场,望着人偶上的婚纱和礼服,羡慕地自言自语:“等咱俩结婚我也买一件给你。”随手翻开价格牌,吓得赶紧远离,嘴里叽叽咕咕:
“这么贵!难道是金子做的不成!”
刘秀娟虽然听不见他说什么,但从他脸上神色看得出来他心里的意思,更加不敢跟柱子明说。这个憨厚的土豹子是实心人,要是让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的,只怕会让他自卑地打起退堂鼓。
聪慧的她毕竟要比朴实的柱子年长几岁,也比他多些七巧玲珑心。她暗下决心要把柱子变成自己的男人,只有这样,这个有着责任感的男人才不会有逃跑的想法。
商场四楼有一间属于秀娟自己的休息室,推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顶粉红色的轻纱帐,透过透明的帐纱,一张素雅的单人小床上,铺着嫩蓝色被褥,荡漾着水色的柔软。小小的房间,处处显着女儿家那种浪漫的旖旎之情,带有一股妖艳的细腻。
在这极具温馨的氛围里,刘秀娟虽没办法用言语去撩拨自己的男友,但那曼妙轻盈的身段,像软化的扭儿糖一样粘在柱子壮硕的身体上。把个土包子吓一跳,一边推着秀娟,一边舔着嘴唇打着手势:
“回头人家老板要骂人……”
秀娟粉脸带羞,纤弱的双手像生根似的环扣在男人熊腰上,任凭柱子推揉,却兀自扭身紧贴。那紧身衣下颤动的身子骨,仿佛是被一团水融化成可任意揉捏的泥团儿。
薄薄丝衣难以遮挡肌肤的温热与软腻的丰腴,女性的娇媚凸露无遗。血气方刚的赵立柱如何能禁得住这艳丽的诱惑,哪还管得人家老板骂不骂人,纵使眼前是十八层地狱,哪怕挨上一身的剐,他也要去趟趟肉#山欲#海……
龙开河截流注定是要载入龙江市地方志的大事,曾几何时,这条流淌了上千年的河流上百舸争游,多少文人墨客溯流而上,从长江直到著名的龙山脚下。而现在这条沉淀着历史和文化蕴意的河流,即将在这届领导人手中变成通天大路,这份改天换日的伟绩人人都想沾点光。
黄琳凤很兴奋,一夜迷迷糊糊的处于半失眠状态,以至于早上起来,眼袋是肿中带黑。素未浓妆的她,赶紧联系美容院,破天荒的请专业化妆师给自己画上艳妆。
她的兴奋并不是合龙在即带来的,尽管这也是双宝公司一件大事,但还没到要她辗转难眠的地步。她的兴奋来源于邵国华对她的承诺,来源于对即将到来的婚礼的憧憬。虽然她有过一次结婚经验,但这次小小的,没有名份的仪式却会成为她人生中最重要的转折。陪着一群省市领导观摩完截流盛况后,她便迫不及待地拉着刘明霞去婚礼品商场。路上又打邹丽的电话,催着她去给自己做参谋。
薇薇婚礼品商场是一栋占地三千多平米的四层楼,它的左边是一栋四十平方的专卖刺绣和饰品的小店面,右边是薇薇影楼。虽然影楼也是一栋三层楼的独立店面,但与婚礼品商场二楼的婚纱专卖柜相连,可以相互往来。
这三家店面都是刘秀娟名下财产,当生米煮成熟饭后,秀娟打着手势向赵立柱和盘托出,并要他明天去见自己的爸爸妈妈。小赵第一次失眠了,本还想着攒钱给秀娟恢复听力,却没想自己这举动在她眼里是多么可笑的事。
巨大的落差让赵立柱自卑,自卑让他惶恐,惶恐又让他生出逃避之心。可望着怀中那张俏脸上恬静的笑,这位直肠子的硬汉顿柔肠千结。想着她对自己的温柔,对自己的体贴,这想逃避的身子非但没有往外挪动,而是更加深入地与这聋哑女人融合在一起,大有一夜七次郎的猛劲。
依刘秀娟的意思是要跟店员讲清楚她和柱子之间的关糸,然而赵立柱并不同意她这样做。虽然小赵文化程度不高,但他不是一个浑人,从未做过生意的他有着最朴实的自知之明,所以他要从一个最普通的店小二做起,逐步迈入一个未知的领域中去。
可是婚礼品商场也好,刺绣店也好,店小二都是由妙龄女子充当,他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要是去做这种事,势必会招来准新郎的反感,从而影响客源。于是赵立柱自告奋勇地去影楼给摄影师们打打下手,跑跑腿。
秀娟很给郝三帅几分面子,对凤儿很热情,除了叫两名经验丰富的店员专门陪同,还特意从影楼叫一名造型师和摄影师过来。赵立柱也扛着摄影器材,跟在摄影师后面。他一眼就认出黄琳凤,这不是经常到传贵哥家蹭饭吃的老乡嘛,没看到她跟哪个男的一起到传贵家去啊。
但黄琳凤并不认识赵立柱,她满心喜悦地试穿着一套婚纱,风姿绰约地问大家:
“怎么样,这套好看吗?”
刘明霞左看右看后说:
“清秀典雅,有谪仙的气质,快把你老公叫过来瞧瞧。”
邹丽双手护着肚子说:
“国华早上没什么事,正好把他叫过来试一下西服,也可以拍拍结婚照小样。”
赵立柱心里顿突一下,趁着黄琳凤给邵国华打电话的功夫,跟秀娟接连不断地打着手语。虽然凤儿她们精明过人,但也不懂这手语的意思。
秀娟边打着手势边跟柱子悄无声息地遁开,两人回到四楼办公室,办公桌上的显示屏监控着商场角角落落。不到半个小时,邵国华的身影出现在显示屏中,赵立柱气鼓鼓地骂道:
“狗男女,吃他大舅子的,喝他大舅子的,还背叛他们兄妹,真不是个东西!”他以为邵国华只是帮罗传贵打理公司,这种信息是从搞园林的老陈那听来的。
富贵本无根(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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