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黛没被淋到，回头去找荒。
    黑蓝色眼睛的英俊少年不知道从哪摘了片大叶子，举在头顶，立在她后面。
    他比她高很多，正安静的垂眸看她。
    对视中，阿黛禁不住稍微错开了点视线，她的余光扫到被雨淋湿的大天狗。
    那家伙也在看着她，脸上的表情分外委屈，收在背后的黑色羽翼羽毛被雨水弄得一颤一颤的。
    什么嘛……明明有能隔绝海水的结界，却这么直愣愣的淋雨。
    阿黛很快回过头，悄悄捏紧了玉藻前的衣袖。
    她是在意大天狗的。
    玉藻前扫了眼无意识咬着下唇的阿黛，无法忽视心底瞬起的异样。可他仍旧笑着，面覆狐面也显得温润：“小家伙，强迫自己违背心意，滋味如何？”
    “哼。”阿黛哀怨道，“我说跟他是朋友，他却说不是朋友，因为他是妖怪，我是人。妖怪怎么了？人又怎么了？我虽然是人类的体质，可跟人类又不一样。凭什么要这样被区分开？大天狗最讨厌了！”
    说着，她停下脚步，看着身旁有双狐耳的男妖，问道：“阿藻，你也觉得我不是你的家人吗？”
    家人？
    玉藻前稍微怔了一下。
    他忆起那天，比现在更小的阿黛，也纠结过这样的问题。
    玉藻前眸色妖异：“你是我的储备粮，小家伙。”
    他直接否定掉那个让他不太喜欢的“家人”，适当的散发出邪恶的妖气。
    “过份！”又一次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阿黛松开玉藻前的袖子，扬起脖颈，愈发气愤，“那你吃掉我。”
    没有料到阿黛生气时会这般任性，被挑衅的玉藻前瞳孔缩得极细。那一瞬间，他周围的妖气因渐起的怒意愈发蓬勃。
    雨下得更大，落在伞面上哗啦作响。
    阿黛不服气的盯着玉藻前妖化的眼晴，觉得他还不够愤怒似的，撩开衣袖露出手臂说：“来，我等着。”
    但她的手被另一只手掌给拉下来。
    荒把她拉到身后藏着，冷漠的看着玉藻前。
    “你可知晓你自己的心意？”
    问话时，荒那双异于人类的墨蓝色眼睛，竟似神明那样悲悯。
    玉藻前的视线移到荒身上。
    他向来不是什么良善的妖怪。
    一而再的被两个弱小的家伙挑衅，玉藻前再次感觉到先前屠尽整座山时的暴躁。
    那时候，是因为阿黛长睡不醒。
    ……嗯？
    正察觉到什么别的东西时，玉藻前看到了，正从荒身后露出半边小脸，悄悄望着他的阿黛。
    感觉到小动作被发现，她很快的又躲回去，眼角还有已经溢出来的泪水。
    第33章 人类之躯
    好像是被欺负狠了，所以才露出这样难过到不行的神情。
    既如此, 就该有自知之明。不过是个稍微有点意思的玩物, 有什么资格任性。
    玉藻前扬起九尾, 周围的一切都被他纳入攻击范围，金瞳中只余即将嗜血的冷意。
    面对大妖身上的威压，荒抿紧了唇，骨髂吱嘎作响。他长发飞扬, 墨蓝色双眸变得愈发纯净。
    和愚蠢的村民一样, 九尾妖狐亲手撕裂了他的虚假面孔。
    已经承诺过要保护的姑娘，贴在他的后背，身体在微微颤抖。
    荒的双眼里，刹那间现出星月轨迹。星辰的力量, 将他与阿黛完全护住。
    僵在远处的大天狗，捏紧了手里的团扇, 用尽力气挥出一道旋风。
    这样在玉藻前领域内的攻击, 毫无作用, 他甚至都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那道风力便被四处流窜的灵压打散。也让大天狗，遭到攻击晕倒在地上。
    被荒护得严严实实的，阿黛并没有感觉到玉藻前的妖气。
    可她只要一抬头，便能看象征他力量的九尾。它们遮天蔽日，张扬又可怕。
    不想看到这样的玉藻前。
    不想被他这样对待。
    阿黛从荒身后走出来, 暴露在玉藻前的妖力之下。她毫无所觉, 伸出右手食指, 怯怯的喊：“阿藻。”
    糯糯的声音，示好的举动。
    玉藻前看到她的时候，四散的灵压因捕捉到猎物，竟从将她胸口穿过。
    金瞳缩细，玉藻前手里的纸伞掉到地上。他闪身过去，在阿黛快要倒在地上的时候接住了她。
    脆弱的人类之躯，受不住九尾妖狐的攻击。
    阿黛的呼吸瞬间断绝。
    感知到她已经没有任何生机，玉藻前唤了句：“阿黛！”
    他记得她醒来时稚嫩心脏跃动的声音，也记得她倚靠在他怀里时的温软。
    怎么可以？
    ——谁也不能带走她。
    玉藻前下意识的，握住阿黛的右手，为怀里逐渐冰冷的人类之躯输送妖气。
    哪怕变成妖怪——
    他想要她再活过来。
    但那些妖气并没有任何作用。阿黛依然闭着眼睛，没有异变，没有心跳，没有呼吸，也没有重新变回短刀。
    玉藻前握紧了阿黛冰凉刺骨的手。
    “人类的脆弱之处就在于此。”看着垂下九尾，任雨水淋到身上，身着华丽和服的狐妖，荒眨掉眼睫上的水。
    死亡代表人类将不复存在。
    阿黛本来也以为，因剧烈疼痛而看不清雨水中玉藻前的样子后，她会就这么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