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只能站在这儿等了,夏天晚上树荫下蚊子挺多,但他不是招蚊子的体质,招蚊子的人是迎芝。
从来不用驱蚊水的人在看见迎芝手臂上被叮了两个小红点后,专门上网查了哪家驱蚊水效果好,还买了一些回来试验,恨不得蚊子叮的人是自己。
这一晃悠,就到了凌晨,周围安静下来,路茫正准备回去时,转过身却忽然停了下来,他好像听见有人在叫他。
但周围很安静,像是他的幻听。
他抬起头向上看去,便看到了他此生难以忘记的一幕。
熟悉的窗户上,有火蔓延开来。
这火来得陡然。
路茫迅速跑进楼道,直奔上楼。这是他第一次进这栋楼,往常他都是看迎芝进去。
才发现这栋楼外表看还能称得上勉强,里面已经破旧。楼梯陡峭,地面不平,声控灯还不太灵敏,他都跑上了一层楼,下一层的灯才缓缓亮起。
“砰砰砰!”
路茫大力敲着门:“开门!”
喊了几声无人应答,他的心仿佛也在经受火烧,最后直接跑到一楼,徒手攀到了三楼窗户。
老式的楼房,还没有安装防护栏,但手扒住被火烤得滚烫的栏杆时,剧痛让他轻颤了一下,但很快握紧。
只是路茫没想到迎芝房间的窗户上居然还钉着几块木板,但经过火烧,已经脆弱,脚一踢便断,他弓着腰爬进来。
第一次来到迎芝房间,居然是在这样的情境下。
火光照亮房间,灼热皮肤,路茫一眼就看见蜷缩在床上的少女。
她眉头皱得很紧,眼角还有泪痕。
他的心瞬间被尖锐的针刺中,奔过去,抱起她。
很轻。
她多胆小又害羞一个人,从来没有像这般乖巧安静地靠在他怀里。
房间门是从外面被反锁的,路茫使劲掰弄了几下,门没动。
火势越来越大,不给人思考的时间。他抱起迎芝,跑到窗户边——
从三楼到一楼的时间最短多少,大概只有那么一秒,但已经足够路茫把迎芝抱紧,用身体护住她,最后先着地的是他的身体。
剧痛袭来,路茫眼前一黑,差点痛晕过去。
他强撑着意识,就算手臂渐渐失去了力气,也依然紧紧抱着迎芝,不让他的女孩受一点伤害。
火灾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路茫意识没有消退,却也没有力气再说什么,再做什么。
他听见了救护车的声音,看见自己和迎芝同时被送上救护车。
警察通知了路茫父母,虽然父母对路茫是放养政策,但他是唯一的孩子,父母不可能不在意。
家里向来开明,路茫第一次感受到了父母的恶势力镇压,他被强制送出了国接受治疗。
路母说:“路茫,你年纪还小,为了感情冲动我们都明白,但你应该明白无论什么情况下你的生命才是最重要的。现在你该好好冷静一下。”
路茫自然不干,叫嚣着要回去。
路母说:“你怎么回去?你知道你的脚,粉碎性骨折,很大概率这一辈子都好不了了,你要怎么回去?坐着轮椅被人推回去?”
路母的眼眶慢慢红了。
她是个女强人,在家说一不二,连路父也被安排的妥妥当当。
路茫沉默了,他那瞬间脑海里唯一的念头就是,不能让迎芝知道。
于是,他说:“妈,我可以打个电话吗?我给叶宿他们打。”
叶宿和陈非鸣知道他那天晚上去找迎芝的事,火灾这样的事只要有心便很好查,他告诉叶宿,别让迎芝知道他救了她,最后让他的朋友们保重。
至始至终,他都没提自己现在的情况。
他那时候想的很简单,他只是不想让更多的人难过,不想迎芝难过。
他喜欢的女孩太善良干净,要是知道他现在的处境,该有多难过。他现在回不去了,他选了一条不那么难走的路。
后来,手术尚算成功,复健的日子最难熬。
每次下来都是汗水浸湿了整件衣服。
他觉得他没法以这副样貌去见迎芝,他甚至有些时候都会自我厌弃。
那是路茫近二十年的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自卑,他喜欢的女孩美丽聪慧,他抬头看向镜中的自己——
甚至不能扔掉工具独立行走。
要是他一辈子好不了,他要怎么去见迎芝。
“砰”的一声,镜子被人打碎。
破碎的镜片中照出少年冷漠的脸,和流着血的手背。
那一年的时间,他靠着手机里偶尔发来的信息熬过。
可却一条都不敢回。
他恢复得不错,但粉碎性骨折无法完美修复,回国那天,路茫看见手机上迎芝发来的信息,上一条已经是两个月前。
他是紧张慌乱的,不知道等见到迎芝时,是否还能像以前一样,厚着脸皮说我想你,然后把她抱在怀里。
他知道,迎芝高考成绩很好,去了T大,去了T大,看到了她。
上了大学的迎芝比以前更美好,她美丽可爱,性格单纯,她得到了很多人的喜欢。
她和一个男生走得挺近,嫉妒快要将他撕碎。
理智仿佛在狠狠嘲笑——
在国外时,他复健到瓶颈期,难以独自站立,他流着汗想,他不能这样去到迎芝身边,他不能成为迎芝的累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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