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纪寒川?”顾进南声音一下子变了调,“他不傻了?”
“啊,不傻了。”
“不傻了你还不让他滚蛋?!”
这事早晚得摊牌,顾珩北双脚蹬地,转椅一直滑到墙边,这样他的两条腿才能彻底在书桌下抻展开。
顾珩北的后脑抵着墙壁,用一种通知式的口吻平静道:“我不打算让他滚了。”
说完之后顾珩北明智地把胳膊伸长,手机离耳朵远远的,就这样他还能听到里面传来连绵不绝的顾进南暴躁的怒骂声。
如果声音可以化作一种有形的实体,那顾进南迸过来的字儿怕是要凝成一片暴雨梨花针,把顾珩北扎成个刺猬球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话筒那边的噪音消停些了顾珩北才把手机拿回耳边,喊了声:“哥。”
“你别叫我哥,顾小四……”顾进南嗓子都哑了,呼哧呼哧喘着粗气,“你今年多大了?怎么还跟十七八那会一样没脑子?你栽了那么多年还嫌没栽够,你这辈子就要跟这人死磕是吧?那个忘恩负义的东西是怎么对你的你全忘了……”
“没有,”顾珩北捏了捏额角,他没有办法替纪寒川辩解,更不能披露纪寒川的身份,“我跟他之间的事你不了解……”
“我他妈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了解!”
“你不了解你就没有发言权。”
“我看你是被他下了蛊!”
“随你怎么说。”
“顾小四,我绝对不同意!”
“我不需要你同意。”
“爸也不可能同意!”
“我会自己去跟爸说。”
顾珩北的声音始终保持着淡淡陈述的腔调,不疾不徐,油盐不进。
“麻痹的!”顾进南失控地爆吼,“我们顾家是不是上辈子欠他姓纪的,那狗东西专门讨债来的!”
顾珩北被他哥吼得一怔,他差点脱口而出“你说对了哥,我们顾家真的欠了纪家的”。
顾进南像个困兽似的在那头走来走去,把地板踩得踏踏响:“是不是他又回来缠你你甩不掉他?你等着,我现在就过去,我弄死那狗|日的……”
“哥,”顾珩北好笑地说,“你觉得你能在我手下把他弄死吗?”
“咣!”顾珩北猜测他哥应该是把家里的大理石茶几踢翻了。
顾珩北起身走到窗边,看着玻璃上映出的自己的倒影,他能看到自己清晰的眉目里闪烁着细细跳跃的碎光,这种犹如在坚冰上篆刻出来的冷硬坚定让他想起许多年前和整个顾家抗争的自己,那时候的他也是如此义无反顾:
“哥,这件事情,我就是知会你一声,免得你下次来我这跟他碰上再闹出什么不好收拾的,其他的我也没法多解释,你只要知道,如果我下半辈子还要跟谁一起过,那就只能还是他……”
“嘀嘀嘀——”
电话中断,顾珩北怀疑顾进南大概是把手机也摔了。
顾进南这个态度完全在顾珩北意料之中,但是顾珩北根本不惧,他哥这辈子就两个软肋,不巧他是其中之一,而顾进南另一个软肋也明显站在顾珩北这边,所以顾珩北不需要跟顾进南讲道理,他哥强硬,他只要比他哥更强硬,顾进南是拗不过他的。
顾进南在那边发疯烧火连房子都快炸了,但其实他都没跟顾珩北说一句重话。
短短的几天里,顾珩北好不容易定势下来的世界又重新崩塌再构建,人人都觉得他又鬼迷心窍了,但只有顾珩北自己知道,冥冥之中有一只手掌是怎样推着他,带他将遗失的四年又走了个来回。
顾珩北隔着窗户望出去,脚下是巨大繁华的都市,车海横流,灯火煌煌,他的思绪却又回到几天前李司长的那间病房里。
纪寒川的那场车祸出得蹊跷,京都几十年没有出过这样的事故,正厅级司长陪同,警备团开道和殿后,接近凌晨时分的地下隧道里竟然有十几辆车连环相撞,大部分车主和乘客都是当场死亡,表面上事故已经定性,但实际上MSS至今还没结案。
A国局势波云诡谲,那么多命悬刀尖的时刻纪寒川都平安过来了,反而到了最安全的京都差点把命丢了。
华夏的安全局势向来是独|立于世界的一个体系,无论是国际杀手还是雇佣兵到了华夏都得龙盘虎卧,任何境外暗|杀势力敢在这块土地上放肆最终都不会有好下场,更别说整个华夏的政治文化中心京都市,那是所有国际黑暗势力的禁地,除非……有强大的地头蛇在此内应。
MSS当时把纪寒川交到顾珩北手里有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如果真的是京都这里有人要纪寒川的命,那么跟着顾家四少爷的纪寒川无疑是得了一层金钟罩护身,有动机有能量要纪寒川命的人,就不敢贸然动顾家的人。
这很好理解,每个事件对应的部门有其运转的程序,像纪寒川现在出事,侦察部门是MSS,侦察方向集中在纪寒川的商业对手和仇家上,侦察资源分布是有限的,可要是顾家人牵涉进去,那就是天字打头,警、军、国安倾巢而出。
不是说纪寒川分量不够,而是顾珩北身份太特殊,顾珩北的太爷爷是开国元勋,爷爷遗言“不进八宝山”,父辈一代全都身居高位,谁去动顾珩北,光从动机入手去查,都要把京都掘地三尺,因为你不知道他们针对的究竟是顾家里的哪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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