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懈怠

    女子的愤怒让张良终于忍不住了,他抬头看了一眼女子,想了想,还是站起身来见礼,然后也不指望那女子回礼,温声道:“这位夫人,我们与你并不认识,也无瓜葛,所以即便是无视了你,也并无失礼之处,毕竟,男女有别,更何况,是我们先到此处,夫人既然发现了我们,理当回避,夫人却不但上前打扰我们,还是这般言行,夫人难道不觉得失礼吗?”
    那女子听的脸上一红,眼中却更加羞怒,就连她身边的使女也露出愤愤不平的神色来。
    “你大胆!你知道我们夫人是何人,居然敢这般言词羞辱?”使女涨红着脸站了出来,挺起小胸脯,扬起下巴目露鄙夷之色地道。
    林依依听到这话,轻轻挑了挑眉,也不知道那女子倒底是什么人,居然这么大的口气,也不问问张良的身份,就敢这般口出狂言。
    以她对张良的信心,在这栎阳城,身份最尊贵的就只有吕雉了,可是就算是吕稚,在面对张良的时候,也绝对是以礼相待以示敬重,绝不会是眼前这女子这般嚣张的模样。
    她轻轻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一双漂亮的眼睛却颇感兴趣地望着这主仆二人,现在她倒是有些好奇,想听听那女子是何人了。
    张良听到那使女的话,忍不住摇头轻笑,他没有理会那小使女,而是对着那女子继续道:“不管夫人是何人,想必夫人家中应该会担心夫人的安全与名声,夫人还是离去的好。”
    这是劝戒,聪明人或者说正常人就应该离开了,也不知道这对主仆是真的不明白,还是家里人宠溺太过,竟是对张良的这番好意一点都没接收到。
    那使女在得意洋洋地问了那问话后,便没有再往下说,似是在等着张良询问,谁知道张良却半点没有想要知道的意思,反而语带威胁,当然,这个威胁的意思是她自己听出来的,所以她更怒了,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叫了起来:“你竟然还敢威胁我们?我们夫人可是大王最宠爱的女人……”
    几声轻咳打断了使女的话,那女子一边轻拍着衣袖上并不存在的尘土,一边娇声训斥使女道:“闭嘴,谁让你将我的身份随便就透露的?要是遇到居心叵测的坏人怎么办?”
    “噗。”
    林依依是真的忍不住了,于是喷笑了出来,还好她嘴里的食物已经咽了下去,也还没有来得及喝酒。
    先不说这位是不是刘邦最宠爱的女人,单只说她之前怎么都不肯走,还主动跑来搭讪,可是一点都没有担心过自己和张良是坏人的意思啊,现在却又有了这样的担心,是不是有点晚?
    虽然很想这么问上一句,不过最终,林依依还是没有出声,她觉得,如果自己开口,很有可能会招惹一些麻烦上身。
    张良也笑了,他回头看了一眼林依依,收到她一个促狭的眼神,回头对那女子道:“这位夫人说的不错,别说是大王的女人了,就算是普通老百姓家的妇人女子,也不应该像两位这般……”他伸手示意了一下接着道:“身边连个父兄都不带就与陌生男子交谈,很危险的,所以还是赶快回去吧。”
    没能看到想象中的敬畏,眼前的男子话里话外还是不相信自己的身份了,这让女子心中不禁更怒,她正要再次喝骂,就听的不远处隐隐传来呼唤声。
    “夫人!夫人!该回去了。”
    一群仆妇使女急急奔来,看到张良与林依依二人,顿时人人色变,连忙几步冲了过来,将那女子与张良二人隔开。
    她们将那女子团团围住,七嘴八舌连拉带劝,不顾那女子气急败坏的威胁与叱喝,很快便裹挟着离开了。
    其中一名四十多岁的仆妇回头看了张良二人一眼,目光尤其在张良身上很是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居然没有跟着离开,而是转身走到张良面前很是谨慎地行了一礼。
    “先生贵姓?可是栎阳城中的哪位贵人?”
    这仆妇倒是好眼力,而且礼仪胆量都不错,一看便是见过一些世面的。
    张良看她言行很是不一般,倒是将对那女子的反感放下了。
    “在下张良。”
    “原来是成信候。”那仆妇神色间更显恭敬,只是听到了张良的名字,就知道了他的封爵,显然对这大汉的诸候很是熟悉。
    “我家夫人年纪尚小,若是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成信候见谅。”
    她再次行礼,却是代她家夫人赔礼。
    虽然没有看到前因后果,但是以她对自家夫人的了解,以极刚才远远听到的一字半句,显然是她家夫人又在仗势欺人了。
    张良对这仆妇的感觉又好了几分,便洒然一笑,只说没有什么。
    那仆妇却更加热情起来,居然开口邀请他们到她家的庄子里去做客。
    “我家主人姓戚,原是定陶人,因为跟着大王立了些功劳,所以得了些封赏,主人便在这山上建了座庄园。主人现在正在山上的庄子里,如果得知下仆明明遇到了成信候,却没有邀请您到庄子里作客,一定会责罚我们的。”
    “原来这山上居然还有人建了庄园?”张良的惊讶可不是假的,他知道这里有桃花林也不过是因为路过时远远望见了,并没有亲自上山察看,否则也不会错估了道路选了一辆大车导致无法上山了。
    现在想想,若这是一座野山,顶多也就有几条樵夫猎人踩出来的小路,又怎么会有一条足够行车的大道?
    “是的,就在山顶,因为庄子四周种满了树木,所以不到近前一般是发现不了的。”那仆妇点头道。
    张良少年的时候,倒是喜欢四处交友,若是遇到像今天这样到了别人家门口,又受到了邀请,肯定是会去拜访一番的,只是,二十多年的时光,他现在已经没有了以前的那种心情和兴趣了,再加上,他今天的主要目的还是能够与爱人一起过个浪漫的二人世界,实在不怎么想去别人家作客,更何况,也对刚才那女子没什么好感,对于去她家里作客就更加多了几分抗拒。
    “这……怕是不大合适。”张良脸上露出迟疑之色,道:“你也看到了,刚才我们和你家夫人有些龃龉,她怕是不会欢迎我们。”
    “刚才那位夫人是我家主人的爱女,也是大王的姬妾,因为大王在外征战,觉得呆在栎阳宫里闷,这才求了大王住在这里的庄子上,为得便是清净自在些。她从小娇生惯养,成为大王的姬妾后,又格外受宠,所以性格上便有些骄纵,嘴巴不怎么饶人,但是她的心却是顶顶善良的,又非常孝顺,如果知道您是主人的客人,一定不会说什么的。”
    戚姓,还是刘邦的姬妾?
    林依依心中一动,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个历史人物,那位被吕雉制成了人彘的戚夫人。
    那一位的下场可谓凄惨了,不过林依依却并不怎么同情她,因为她太不知进退了,她什么都没有,只有刘邦的宠爱,却动了不该有的妄念,最后落到那样的下场,也不算冤了。
    如果刚才那女子就是那位戚夫人,那么她想她已经知道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了,至于那仆妇的邀请,虽然很有诚意,但是她却不想让张良和这位戚夫人扯上什么关系。
    “子房,时间不早了,我们也该回去了。”说着她便站了起来,开始收拾起食盒来。
    张良看她这样,明白她并不想去那什么山庄做客,于是便客气地回拒了那仆妇的邀请。
    那仆妇是个有眼力的,自然看得出来这两位贵人并不想去拜访他家主人,既然已经知道了他们主人是谁还是拒绝,那便表明人家不愿与她家有什么瓜葛,她心里想着为自家小姐寻求帮手的目的是无法达到了。
    “既然如此,那下仆便告退了。”她暗自叹息了一声,心里为自家小姐将来的宫廷生活心忧。
    小姐心思单纯,偏偏性子却又娇纵,大王对她虽然宠爱,但她倒底只是个姬妾而已,连个夫人都还没封,她若是个聪明的,就应该谨小慎微,可她却张扬到跋扈,不只是得罪了大王其他的女人,更是惹得王后忌恨无比,这才不得不求了大王从栎阳宫里搬出来,就怕大王不在,她遭了别人的算计。
    待那仆妇离去,桃花林里恢复了安静,两人却也已经尽兴,于是收拾了东西一路观景下山而来。
    上山时,两人光顾着玩追追了,可是没怎么注意这初春好景,下山时,却是将这遗憾又补上了。
    日头高悬于空,温暖的阳光照在两人身上,微风吹动衣袍,林依依忽然觉得心胸大畅,她从张良手中取过食盒,取出里面的酒瓶又将食盒塞回他手中,笑咪咪地举起酒瓶大大地喝了一口。
    酒是果酒,酸酸甜甜的是她在这个时代最喜欢的一种饮品,味道差强人意,但却不怎么醉人,而在此时此刻,却是能够让她抒发情绪的东西。
    “我自关山点酒,千秋皆入喉。
    更有沸雪酌与风云某。
    我是千里故人,青山应白首。
    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
    ……
    天命轻狂,应似孤鸿一游。
    向人间尽鬼谋。
    纵意而歌起舞袖,玉椀浆斟北斗。
    醉眼迷眸只为一人侑,金戈铁马破城楼,任烽火燃眉肉。
    河山万里誓与君同守。
    ……
    随手折下一枝迎春花,林依依轻轻抽打所经之处的花花草草,脚步轻快隐隐带着几分俏皮,偶尔仰头,喝一口酒,她只觉得,这一首《关山酒》当真是应时应景,实在是万分的符合她此时的心情。
    从她刚开始唱,张良的目光便再也没有离开过她,他听到了她的洒然与肆意,只觉得现在的她美极了。
    她曾关山点酒吗?还曾踏足塞外?
    是了,她现在会骑马,也会杀人,所以她长安走马,十街斗酒也不是不可能,踏过飞沙拔剑杀人也很正常,难怪荥阳城外她的出手会那般的干净利落,连杀数人连眉都不会皱一下。
    他原本还在想,是什么样的经历才会造成她变成了现在这样,却原来,这些年来,她去过了那么多的地方,她过的是这样的生活吗?
    如果是一个男子,这样的生活听上去精彩极了,但是这些经历若是放在林依依的身上,他却越想越觉心疼。
    塞外飞沙,那是怎样的苦寒,她为什么会去那里?
    长安走马?她不会任性地纵马,那会伤到无辜路人,除非她遇到了危险,她是在逃命!她以前只会救人,现在却会拔剑杀人,那必定是有人先要杀她!
    哪怕是一切都已过去,如今从她的歌声里也只能听到肆意豪情,但是他却听的双眼发红胸中闷痛,若是当初他没有伤了她的心,没有让她离开他,就不会让她受那些罪,更不会让她死过一次。
    林依依当然不知道张良会将她随便从未来拿来的一首歌套在了自己的身上,还将歌词中的内容狠狠地脑补了一番,如今正为了她所经历的那些“苦难”而心疼呢。
    她惊奇地发现张良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劲,他眼睛红红,鼻翼一张一缩的,那神情就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
    她扬了扬眉毛,看着他灿然一笑,举起酒瓶大大地饮了一口,酒水从她的唇角溢出,她举起袖子一抹,那双漂亮的眼睛如同被水滋润了一般,格外明亮。
    张良被她的笑容闪到了,还有那双漂亮的眼睛,那里面没有一丝一毫的阴郁不甘,只有欢喜。
    她很开心!
    她并不觉得那样的生活是苦的,张良忽然意识到了这一点。
    那么,她是在借着这首歌在告诉他她的心意吗?
    醉眼迷眸只为一人侑吗?
    所以你可以冷眼看金戈铁马破城楼,淡然任烽火燃眉肉,明明担心我,不愿我踏足战场,却又指点我寻找天命之主去辅佐,不惜泄露天机也要让我的路走的平稳?
    你明明那么的厌恶战争,如今却留在我的身边,是准备要与我同守这河山万里吗?
    你假装对这个世间无情,可实际上却那么的舍不得,你是在担心这乱世不息会引得外族入侵对吗?
    你是在告诉我,若真有那么一天,你也会顶盔贯甲不惧魂断沙场?
    可你难道忘记了吗?
    我曾答应过你,决不会让自己死在战场上!
    所以,我也不会让你有那样的一天的,我会用我所有的智慧,让这个乱世早日平定下来,至于这河山万里,自会有人去守,你不必担忧。
    虽然有些歌词张良听得颇有些不解,比如“年少犹借银枪逞风流”,他不知道银枪是什么,也许是蓬莱仙岛的独门宝物,但也不妨碍他想象她风流的模样,但是歌中的豪情却从始至终。
    他想要去一字一句地去琢磨那歌词,却不由地被她脸上的光彩所吸引,只觉得就连自己都要生出万丈豪情来。
    “天命轻狂,应似孤鸿游。向人世间尽一腹鬼谋。”她唱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扭头看向他,将手里的酒瓶塞到了他的手里,看着他笑。
    “纵意而歌,玉怀斟北斗,河山万里愿与君同守。”
    他明白,她还没忘记了想要他辅助汉王建立大汉帝国,想要他施展他的抱负成就一代谋圣。
    他还隐约间感受到,她似乎希望他能够“天命轻狂,让自己如同一只孤鸿在这世间一游,却不会产生太多的羁绊,而她将会陪着他同游吧?
    “醉眼迷眸只为一人侑,金戈铁马破城楼,任烽火燃眉肉。河山万里誓与君同守。”
    难怪这次她愿意陪着他,甚至不抗拒随他入军营了。
    只是他却为了自己那一点私心,反带了她躲回了栎阳。
    张良接过酒瓶喝了一口,忽然觉得自己似乎懈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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