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的指腹往那脉上一放, 便蹙起了眉。
这太医是许若伶专用的太医, 自然也是听许若伶的话, 他收回手后, 面色凝重的暗示许若伶与他借一步说话。
许若伶急得要死, 直拿眼瞥他,怒道:“借什么借, 磨磨唧唧的, 这没外人儿, 赶紧说!”
那太医被凶骂了一顿,这才慢吞吞的开口。
直到这太医提着药箱走了, 沈归荑还在那句“已有孕一月有余”中久久缓不过神来。
这边许若伶则是又惊又喜,看着沈归荑想说什么,可见到她表情后又噤了声, 将那话憋在了口中。
沈归荑有些难以接受这件事,她手下意识的放在小腹上,那里平坦一片,丝毫感受不到生命的痕迹。
她自小便知自己身子弱, 太医亲口说的她身体若是不好好调养,将来会极难怀上身子。她一直觉得江宴行同她做那样的事,即便并未避讳, 也没让她喝什么药物,她也不会怀上身子的。
却不想,终究还是来了。
时间回溯到一个月左右之前,好似是江宴行听到她与陈莺瑶在御花园谈话那次。
也好像只有那次,是一个月前江宴行与她行过房事。
她思绪着实有些乱,对于这突如其来的生命,让她有些措不及防。
亦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过要有和江宴行的孩子,也根本不准备和江宴行有这方面的牵扯。
她自始至终都知道,她的目的并非是江宴行的太子妃或侧妃的位置。而仅仅是有一处庇荫罢了,她也不需要为江宴行生子来牵绊着江宴行。
她很清醒,即便是生了孩子,那孩子牵扯的也并非江宴行,不过是她罢了。
况且,她对江宴行也并未到了那种,非要为他生子的地步。
沈归荑衡量再三,还是觉得不值。
于是她对许若伶说的第一句话,便是,“伶姐姐,这孩子我不要。”
许若伶脸上的惊喜瞬间变为惊愕,她蹙起眉头,拉起了沈归荑的手,“怎么了这是?怎么不要了?如今殿下不在宫中,这孩子是他的,你总要同他商量不是?”
沈归荑笑着摇了摇头,“不必同他商量,这孩子是我怀的,是我身上的肉,他说的不算。”
“可...”许若伶为难道:“可你为何不要呢?殿下宫中不曾有过任何女人,你这般怀了他的孩子,他定要给你一个名分的。”
闻言,沈归荑只是笑,却不再回答,转移了话题问她,“姐姐可否让太医为我开一道方子?”
许若伶和沈归荑相处这么久,别的不知道,她性子倔则是深有体会,她一而再再而三的给沈归荑强调,说这般做风险极大,对身子极为不好。
沈归荑也听着她静静说完,却依旧固执的要方子。
许若伶拗不过她,便将那太医召了回来,为沈归荑开方。
她不知道江宴行和沈归荑之间发生了什么,但她的确没有资格左右沈归荑的思想。
沈归荑鼓了很大的勇气,在第二日早上才服下的药。
她只知道许若伶同她说药流极痛,她想着咬咬牙,也就忍过去了,却不想,她即便是咬牙,可也无法抵御这般痛。
实在是太痛了。
她的小腹好似一直被□□敲打,力道一次比一次重,一次比一次密集,她额头上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鸦青跪坐在床榻边,拿着毛巾为沈归荑擦汗,一边擦一边哭,那架势丝毫不减沈归荑。
即便是沈归荑从小坚强至此,可到了这个时候,这般剧烈的疼痛,她也不由的生出一抹难过和委屈。
可她知道这有一部分责任源自于自己,若她注意避孕,兴许她也不会有现在这个情况。
她只能一边忍着疼痛,一边对这个来不及出世的小生命说对不起。
沈归荑痛到麻木,嘴唇已经被咬破,甚至面无血色,直到失去意识。
可极快,她又被痛醒,如此来回循环,已经将她的力气消磨殆尽。
她不知道还要继续到什么时候,她终于在这痛苦中,生出一抹绝望。
痛到目光涣散,痛到声嘶力竭。
直到后面,沈归荑已经感知不到任何的事物,她知道鸦青在说话,可她却听不到鸦青的声音,她知道疼痛还在继续,可她却没有丝毫的感知。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归荑痛昏了过去。
再醒来已经是第二日晌午,许若伶和鸦青都守在床边,一见她醒来具是面色一喜。
沈归荑想要坐起来,却被许若伶给按了回去,“好好躺着,可要喝水?”
张了张嘴,却没发出声,沈归荑点了点头。
鸦青见势连忙端着茶水过来,许若伶接过,托着沈归荑的后背微微托起,将茶水放置在她干涩的唇边。
沈归荑不过只抿了几口,便又躺下了。
小腹的疼痛已经减轻和许多,只是有些轻微的抽痛,与昨日相比,已是小巫见大巫。
许若伶将茶盏放下,便给沈归荑的被边掖了掖,又将她鬓边凌乱的发丝缕顺,这才笑着宽慰道,“没事了没事了,流的很干净。”
沈归荑自然也知道,若是流的不干净,她可能还要再次感受痛苦。
她下意识再次抚向小腹,那里依旧是平坦一片,从始至终她都觉得有些不真实,也从未感知到生命的存在,唯独那刻骨的痛在强调,这里曾经孕育过一个幼小的生命。
许若伶自然是看到了她的动作,她如何不懂女人的想法,便连忙打断沈归荑的思绪,笑着问她,“饿了么?可要吃点东西?”
沈归荑看向许若伶,摇了摇头。
许若伶见势也顺着她点头,“这会儿你估计也是没胃口,你若是饿了,就唤我和鸦青,这段时间我就住你宫里。你呢就好好休息调养身子,我等你身子好了再回去。”
说完,她便领着鸦青出了内室,候在了外头。
沈归荑身子本身就弱,如今这番已是大涨元气,许若伶将她所有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还问了皇后和虞妃也要了不少补品。
皇后知道沈归荑和江宴行之间的关系,这虞妃虽被禁足,可那端阳节的闲言碎语也听了不少,虽不知道什么事,也不曾推辞。
沈归荑就这么被许若伶照顾着休息了块半个月,那与西郢的战事来了捷报。
江宴行领兵三十万一举攻破西郢城池,护国将军深入敌军,将那西郢皇帝的项上头颅挥刀斩下,东越大败西郢,将其一举吞并,纳为东越国土。
那捷报比只比江宴行早到了三五日,江宴行带了三十万精兵,回来时还剩下不到二十五万左右。
城门大开着,远远望去可以看到一排人马在城外站的密集,为首的骑士披坚执锐,银甲刺目,日光落在上头能在墙上折出一道白色的光。
他身后的骑士高举着几张旌旗,以手臂粗细的竹竿挂起,烈红的旌旗上印着相同的大字“越”,风吹的猎猎,旌旗宛如漂浮在激流中,却依旧屹立不倒。
城中的百姓靠在街道两侧让出一条宽阔的道出来,欢呼着恭迎大捷。
江宴行以为他回了宫就能瞧见沈归荑在东宫等他,路上他甚至还幻想了三四种沈归荑见他时的表现,却不想除了只看到了刘平乐急急忙忙的冲过来,旁的什么也没瞧见。
他身上还穿着冷硬的甲衣,上面沾了不少凝固的血迹,还不等刘平乐跑到跟前,江宴行便问:“三公主呢?”
刘平乐脚步一顿,面色有些躲闪,他下意识吞咽了口唾沫,“三公主还在百花殿。”
话落,江宴行便作势要去百花殿,却被刘平乐“哎呦”一声给叫住,“太子爷,您,您不将这一身行头给换了吗?”
他见江宴行不停,便直接跑到江宴行前头,摊开手臂拦住他,“殿下,您等等。”
若说刘平乐方才那副表情,江宴行尚且还可以忽视,可如今他这反常的举动,江宴行便不得不开始怀疑,他蹙了眉,问道:“三公主怎么了?”
刘平乐本来也是想和他说这事的,可却不知道如何开口,可又临到江宴行亲口问他,他就更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他支支吾吾,面色躲躲闪闪,也不敢看江宴行,半天也没说说出一句完整的话。
江宴行有些不耐烦,声音也冷了下来,“说,什么事。”
刘平乐也不是不敢说,就是不知道要怎么说才能不让江宴行生气,但是他思来想去,觉得这般大事,他们家殿下听了也不可能不生气。
他咬了咬牙,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就是那个,您走后的第三日,三公主诊出来有孕了,”说到这,他抿了抿唇,迟疑了片刻,又继续开口,“只是,奴才还没来得及将这消息报给您,那三公主又私自开了藏红花......将,将那孩子流掉了。”
江宴行刚听到有孕时,面色稍有一喜,他刚想开口,可乔刘平乐的表情却又不太正常,便由着刘平乐继续往下说。
直到他听到那句流掉时,眸子里才终究是闪过一声惊愕,面色有些不可置信,他甚至以为是他听错了,“你说什么?”
刘平乐没敢重复,只能埋着头,视线落在脚尖上。
周围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吓得刘平乐连呼吸都不由自主的屏了起来。
良久,才听见甲衣碰擦的声音,江宴行的声音已经回归了平静。
他语气平淡,吩咐刘平乐,“取那根留给太傅的人参送去百花殿。”
说罢,他顿住,抿了抿唇,“烧些水来,给孤更衣。”
第88章 追妻(三六) 我要你娶我
沈归荑知道江宴行回来了, 只听他回了东宫,然后便不曾出来过。
她流掉这个孩子的事,江宴行不可能不知道, 她虽然不能猜出江宴行的心思,可她却也知道,这样的消息对于江宴行来说,应该是极为扫兴的。
毕竟, 那人参都送来了, 可却迟迟不见江宴行。
可她不觉得自己的做法是错的。
沈归荑爱自己的母亲, 可她也知道, 自己对于母亲来说, 绝大部分是拖累。
她看着母亲在病痛中挣扎,却仍为了她坚持与病魔抗争, 她都知道, 母亲明明可以不那么痛苦, 也可以直接丢下她在宫中自己逃离这个地方。
即便是被父亲厌弃,被病魔缠身, 母亲依旧为了她坚持在了最后一刻。
然后对她说好好活着。
她怎么敢说不?
她一定会好好活着,会带着母亲的遗愿活的光鲜亮丽。
沈归荑身子自小便不好,也并未有人为她调理, 她难以想象如果留下了这个孩子,日后生孩子时她身子能否撑得住。
她失去了母亲,失去了嬷嬷,她没有什么可以留念的, 她浑身上下,除了这一条命,就没什么值得她再去珍惜的东西了。
况且, 她生在帝王家,更是深知最难消受的是帝王恩,江宴行从未对她承诺过什么,她更是不懂江宴行的心思,即便承诺了,可帝王的承诺,又有几个能信的。
江宴行的性格难测,她没有把握能抓住江宴行的心,可就算抓住了,她也不敢完全放心信任这位太子。
毕竟当初掐着她的脖子,险些将她掐死的人,也是江宴行。她有太多的顾忌,有太多的考虑。
她知道,一旦她有了孩子,她便会被牵绊着束缚着。日后江宴行果真厌弃了她,她也不想看到孩子吃苦受苦,更不想让这个孩子变成以后的她。
藏雀 第8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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