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慢步于几从矮竹下,贺烨又专心听了一听,这有助于他更加准确地掌握风向,笃断此时,矮竹清池旁的石案上,必然会投下婆娑的叶影,但今日的阳光并不会让人觉得炙烈,池边几株金菊,据说是十一娘闲睱时候亲手栽移,他昨天已经确定过了,金菊已然绽放。这处幽静,秋阳穿过细叶,使清凉中又不失暖媚,正好煮茶闲谈。
便拉着十一娘,两人隔案跽坐下来,仿佛他仍如从前,是被此处景致一眼吸引。
但煮茶的事皇帝陛下就无能为力了,纵然他眼睛没瞎,煮出来的茶汤也是又涩又黑,更像一锅药。
他听见瓷盏放在竹托上,轻沉的声响,不仅指掌准确地把握住了茶具,甚至连目光也投注得毫无差移,在十一娘看来,贺烨似乎仍然能够欣赏青盏之中的浮沫,咬紧盏口。
甚至他抬起眼睑望向她时,明明不能聚焦的双眼,却有赞许满足的温情,这时的贺烨若自己不说,谁能想到已经目盲?他就是这么个不服输的人,所以才能隐忍下一切悲苦,长于诡谲,心中却始终保持着干净的地方,带领着他们,排除艰难,立志要还世间原本的清澈。
阳光与风声,流淌在这片幽静的空间,竹影轻晃,菊色水光,这样相得益彰。
就算是静默着,心胸亦能满溢快乐。
十一娘忽然觉得一切都是自己过虑了,她面前的男子,有足够的能力走出泥淖,她只需要陪伴,所有宽慰都是多此一举。
就算贺烨什么都看不见,也必定会成为她坚实的倚靠,她可以放心地由他扶持,不用担心他忽然收回双臂,让踩着高跷的自己失去平衡。
怎么办?好像一惯自持的自己,忽然因为涌动的**,忍不住想要主动亲吻这个男人了。
伊伊,可以开始了。
十一娘:!!!
她不由怀疑贺烨已经突然康复,那双明亮的眼睛,将她这时的**捕捉得清清楚楚。
面颊已经烫得厉害,十一娘却听贺烨说道:你不用再顾虑,现下已经到了时机,推动重审裴郑谋逆一案。
皇后这下子真恨不得找条地缝躲进去,稳了几十稳,才恢复平静。
贺烨却轻轻蹙眉,他以为十一娘仍然在迟疑犹豫。
而十一娘也的确迟疑:也不用急于一时。
贺烨忽然又笑了,手指摩挲着盏口,高挑的眉梢洋洋自得:我知道伊伊为何迟疑,你是怕我没有深究阿翁,开释莒世南,心中对阿兄实在愧疚,所以不忍心在这时,再次推翻阿兄定案,可是曾经伊伊不顾一切都要达成这一件事,竟为了我,甘愿拖延。
九死一生是值得的,眼睛瞎了更没什么大不了,他好像终于成为了十一娘心中,真正至亲至爱的人。
当真不用再有顾虑。贺烨伸手,再度准确地拍了拍十一娘的肩头:我之愧疚,来源于因我之故,累及阿兄绝嗣,我明明知道施延乃阿翁指使,却不肯追究二人,这是因为私情包庇罪逆,这件事,处断大失公允,并无情无义。可重审裴郑一案,乃至宽赦莒世南,是身为帝王者应当做出抉择,虽有负于兄长,但我并无愧疚,伊伊就更不应两难。
十一娘看着贺烨清澈坚定的眼睛,虽知他看不见,仍然颔首:裴郑二族被诛,虽为仁宗帝下旨,但真凶确乃韦太后,仁宗帝当年,一来出于孝道所逼,再者的确因为姚潜叛逆,方才草率决断,事后一直负愧,且并非未生懊悔,但仁宗做不到为忠良平冤,圣上如今拨乱反正,并非负于仁宗。
她仍然希望,贺烨不会因为这一事件,再担自责。
那么伊伊,就更不应该迟疑了。贺烨说道,下意识微咪眼角:我无意以宽饶韦太后方式,弥补对兄长之亏欠,不过想必伊伊也清楚,仅凭裴郑一案,无法将太后名正言顺处死,又因小九虽然使出浑身解数,暂保那纪驻铤未死,但拔毒之后,他至今昏迷不醒,俨然一个活死人,又就算清醒,也不一定能够坐实太后罪行过去是我妇人之仁,如今倒也不妨亡羊补牢,待裴郑之案昭雪,我认为,可以让太后病逝。
十一娘看向贺烨的手,那是一双力挽强弩,征服天下的手,虽说早染鲜血,但从无行为阴私夺命的事,韦海池的血没有资格让这双手蒙污,十一娘甚至连因为宽赦莒世南,贺烨遭受无情无义的些微质疑都觉无法容忍,又怎舍得真让这一双手,为了韦海池区区贱命沾染污垢?
而且她也明白,贺烨并不是因为妇人之仁才让韦海池苟且偷生,而是根本不屑取她性命,就算这回险些被韦海池刺杀,他仍然不屑。
病逝?那也太宽容了,圣上便不用理会这一件事了,女人之间仇恨,也应当由女人了结。皇后极其狂妄。
贺烨却哈哈大笑,因他这时的脑海中,清晰印现十一娘跋扈嚣张的模样,他太喜欢她如此神态,但叮嘱仍然是必须的:不要大意,韦太后虽入穷途末路,且一贯无甚远见卓识,但论诡谲阴私,实在让人防不胜防。
更何况现在的后宫,还少了他的一双眼睛盯防。
手足皆断,耳目尽毁,长安殿已如囹圄,太后就算有万般诡诈,亦可谓困兽之斗。十一娘胸有成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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