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仁犟起脖子,“我偏不信这个邪。”
鄂尔奇说:“不信也没用,太后和皇上没有联姻的意愿,你自己留自己,多不值钱!”
男人确实不爱拐弯,话虽不好听,但说得很实在。娜仁挣扎了一阵子,最后还是放弃了,细想想大英后宫那些女人,美则美矣,一个个像被钉住了翅膀的蝴蝶,早就断了气息,挂在那里等待风干了。自己可是草原上的公主,如果不是为爱留下,那也太不上算了。
那厢颐行回到一片云,含珍她们伺候着换了松软干净的衣裳,对昨晚上的事儿自是绝口不提,毕竟森严的宫规下,在外过夜实在出圈儿。她们都是没出阁的姑娘,虽说贴身伺候主子,有些地方也不好意思开口直问。
银朱抱了老姑奶奶换下的里衣出来,红着脸给含珍使个眼色。主儿出门的时候身上干净了,她们是知道的,这回带着血丝儿回来,好像不言自明了,含珍瞧过之后尴尬地笑了笑,“我去请个示下。”
老姑奶奶正坐在窗前盘弄一朵像生花,含珍上前,轻轻叫了声主儿,“奴才上敬事房知会他们,给记个档吧!”
宫里头每走一步都得有根有据,记档错漏了,将来遇喜时间碰不上,又是一桩麻烦事儿。
颐行一愣,那白嫩的肉皮儿上,红晕一重又一重地爬上来,嘴里嗫嚅了半晌,最后丧气地低下头,说去吧。
含珍憋着笑,蹲了个安,“恭喜主儿。”从殿里退出来后直奔延薰山馆,找怀恩和敬事房管事的。
怀恩正巧迈出西配殿,见了含珍,笑问:“姑娘干什么来了?”
含珍不大好意思,含糊说是为记档的事儿,“这会儿登明白了,将来也好有档可查。”
怀恩说对,对插着袖子道:“万岁爷已经吩咐过了,我也为这事儿过来,你甭忙,都已经登录妥当了。”
含珍道是,复向怀恩行个礼,重新退回一片云。刚进院子就见荣葆从外面进来,手里握着一封信,见了她叫声姑姑,把信交到她手上,说是外头宫门上接了,让转呈纯妃娘娘的。
含珍把信送到颐行跟前,细琢磨,承德除了前头皇后,没有其他熟人了,料着是前皇后写来的吧!
结果不出所料,老姑奶奶脸上神色慢慢凝重起来,待信看完了,喃喃说:“大热的天儿,千里迢迢奔走,路上万一有个好歹,可怎么办。”
含珍小心翼翼打探,“前头娘娘要走吗?不在外八庙了?”
颐行将信合起来,叹息着点了点头,“说是明儿一早就走,没法子来和我道别,只有写信,让我不必挂怀,另向祖母和母亲报平安。”
可是她知道,知愿这回是被迫离开的。帝王家颜面看得何其重,就算是废后,嫁人生子也不能像寻常人那样正大光明。早前留她在外八庙,只是为了便于控制,现在既然另有了出路,就不该继续留在皇家园囿附近了。
想必还是上回急于去见她闹的,颐行有些后悔了,倘或不过问,她是不是还能继续安稳留在五道沟?这会儿要走,不知又要搬到哪里去,这一离开可就真的音讯全无了,如果姑爷对她不好,那谁来替她撑腰,谁又能为她申冤呢。
颐行哭了一场,就是觉得才重逢的亲人,心还没捂暖和又要分离,这一去一别两宽,恐怕这辈子都不能相见了。
她拽着含珍商量:“要是我求万岁爷,让他准知愿继续留在外八庙,你说万岁爷能答应吗?”
含珍淡然望着她,抚了抚她的手道:“主儿何必问奴才呢,其实主儿心里比谁都清楚,只是这会子亲情难舍,才有这想法儿。您去求万岁爷,万岁爷碍于您的情面,九成是会答应的,但只是万岁爷答应,恐怕不够,还有太后呢,太后什么想头儿,您也须斟酌。您如今是正经的娘娘了,往后也要为自己打算,借着上回救了太后这个契机,回去封贵妃,封皇贵妃,都在里头。这时候可不能违背了太后的心思,万一为这个闹出生份来,皇上夹在里头岂不为难?”
颐行被她这么一说,心火霎时就熄了一半。
先前她确实想着要去求皇上的,哪怕容知愿生完孩子再让她走也成啊,可她也顾忌太后,难免彷徨。含珍是局外人,面对这种事儿的时候,比她更冷静,所以听听身边人的想法很要紧,什么事儿都一拍脑袋决定,早晚会捅娄子的。
于是她整顿了心情,越性儿不和皇帝提这事了,直接上月色江声,请太后的示下。
把接着信的经过全盘告诉太后,偎在太后腿边说:“奴才这回真是斗胆了,听说她要走,心里想着能不能送她一程,再见最后一面。可我自己不敢做这个主,万岁爷政务如山,我也不敢去叨扰他,只有上老佛爷跟前,向老佛爷讨个主意。”
她的心思,太后自然是知道的,这也是她的聪明之处,不在皇帝身上使劲儿,毕竟皇帝之上还有太后,后宫里活着,光讨皇帝一个人的喜欢可不够。
自己呢,也要顾念皇帝在心上人跟前的脸面,略思量了下还是点头,“叫上两个得力的人护卫着,悄没声儿地去。总是你们姑侄一场,送一送也是应当的。”
颐行喜出望外,站起身连连蹲安,“谢谢老佛爷了,奴才原以为您不会答应的。”
太后倚着引枕,含笑说:“当了多年太后,未必就成铁石心肠了,谁还没个娘家人呢。只是皇帝……就别叫他去了,见了多尴尬,还是不见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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