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钦蓦然睁开眼,全然没有刚从手术室出来的倦怠感。
麦芽和程楠被简桑榆逮个正着,简桑榆对着正在耍脾气的小家伙解释:妈妈只是陪舅舅去治病,麦芽以后还可以和爸爸打电话啊。
不要只是打电话,麦芽生气的把头扭到一边,麦芽要爸爸天天陪着。
简桑榆无言以对,沉默的低头看手机时间。
麦芽睁着黑漆漆的眼环视机场大厅,爸爸怎么还不来?
简桑榆牵起他的小手,对一旁的程楠说:我们要进去了,你忙完就过来陪我哥,他肯定更愿意看到你。
程楠只微微一瞥就看到小家伙焦急的眼神,她神色自若的抓着简东煜的手不放:还有好一会呢,让我和东煜再说会话。
简东煜含笑不语,任由她帮着孩子拖延时间。
简桑榆又怎么会看不懂,刚想说话,程楠就勾着简东煜的脖子把嘴唇贴了上去。
简东煜白净的脸上有淡淡的红晕,片刻后黑眸闪烁,伸手搭在她腰间把她柔软的躯体紧紧按进自己怀里。
简桑榆尴尬的转过头,又俯身把一脸好奇仰着头偷看的小家伙给扳过身子。
程楠最后亲得舌头都有点麻了,可是邵钦还是没赶来,简东煜轻轻推开她,拇指指腹揩去她嘴角晶莹的液体,附身在她耳边说了一句:她不会留下的,现在的她走不出去,邵钦做
什么都没用。
程楠惊讶的看着简东煜。
简东煜平静的直视她,最后揉了揉她的刘海:傻妞,你有说梦话的习惯。
程楠难堪的垂下眼,嗫嚅道:对不起我没想瞒着你。
简东煜轻轻叹了口气:给她点时间,她一个人背负的东西太多了,邵钦现在也给不了她安全感和信心,现在的他们不合适,只会彼此伤害。
程楠忧伤的看了眼不远处的简桑榆,还是有些惋惜:非得这样吗?明明他们都爱对方,桑榆要是恨邵钦,不会这么急着逃走。
简东煜抿着唇没做声,最后捏了捏她的脸:走了,告诉邵钦,bī得越紧她越想逃,这伤不是别人能抹平的,只有她自己可以痊愈。
程楠用力抱了抱简东煜:我知道
简桑榆扶着简东煜往安检口走去,麦芽一直回头,试图抵抗:我肚子不舒服。
简桑榆无奈的把他抱起来,深深看着孩子稚嫩的脸盘,鼻子一酸:宝贝,对不起。
麦芽扭头看着大厅汹涌的人流,眼眶渐渐发红,瓮声瓮气的抽泣:妈妈为什么不要爸爸,爸爸做错什么了?犯错了改过来不就好了吗?
简桑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邵钦做错什么了?好像都是他的错,又好像不是她抱紧孩子柔弱的身体,快步往安检口走去。
简桑榆!
爸爸
麦芽看到邵钦大步跑过来,英俊的脸上染满细汗,肤色是不健康的白,身上还穿着医院的病服。麦芽剧烈的开始挣扎,不住的用手拍简桑榆的肩膀,呼喊着:妈妈,爸爸来了,是爸爸。
简桑榆头也不回的往里走,眼泪倾巢一般涌了出来。
简东煜复杂的看了她一眼,步子慢了下来。
邵钦一路冲过去,眼底猩红一片。简桑榆却越走越快,最后抱着孩子跑进了入口,安保很快迎了上来将邵钦按住。
邵钦看着正在接受安检却头也不回的女人,牙关紧咬,用尽力气的嘶吼:简桑榆,你就不能呆在我看得见你的地方吗?老子就那么招你厌恶,你非得躲我那么远!你给我回来!
大厅很快聚了不少好奇围观的旅客,简桑榆不敢回头,她怕一回头就粉身碎骨。
邵钦耳边都是嗡嗡的人声,他不确定简
桑榆能不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却还是努力的说着:你回来好不好,我不出现,你不想看见我我一定不出现在你视线里,只要你别离我太远。
麦芽被简桑榆紧紧的抓着小手,手都挣红了,哭的肩膀都在发抖,嘴里不断呢喃:爸爸
简东煜静静看着这一切,开口:桑榆?
简桑榆用力咬了咬牙关,狠心把孩子抱起来往里走:哥,我回不去了。
简东煜看着孩子趴在简桑榆肩膀上挣扎,甚至小拳头还捶了简桑榆几下,心脏狠狠揪痛如果爸妈还活着,也不忍心看她把自己bī到这个份儿上。
邵钦看着简桑榆和孩子的身影彻底消失在通道拐角处,全身好像被抽gān了一样无力,连痛都快要感觉不到了。
她从始至终没有回头看过他一眼
程楠捂住嘴,哭得泣不成声,她不明白为什么相爱的人就是不能在一起,难道弥补伤害的良药不是爱吗?恨真的就能让自己开心起来?
何夕城停好车冲进来就看到安保刚刚松开邵钦,邵钦整个人失魂落魄的站在原地,他懊恼的一步步走过去,艰涩开口:简桑榆
等他看清邵钦脸上的表qíng,剩下的话惊的问不出口。
冷酷qiáng悍的邵钦,哭了。
☆、60晋江原创首发
从机场出来迎面就是一阵热làng,N市的夏天依旧烤的人晕眩刺目,简桑榆低头看了眼身边带鸭舌帽怏怏不乐的孩子,牵着他往前走去。
麦芽看着妈妈疾走的步伐,拖住她的手皱起眉:妈妈,我肚子不舒服。
简桑榆愣了愣,随即挑眉:简祎涵,你这招两年还没玩腻?
麦芽鼻子里哼了一声,蹲在原地不走了,小手捧着脑袋气鼓鼓地:我就是不舒服,不想坐出租车。
简桑榆静静看着他,片刻后俯身压住膝盖,低声哄道:你和爸爸约好了?
麦芽在她覆下的yīn影里抬头,黑眸闪烁,用力点了点头:妈妈,我好久没见过爸爸了
简桑榆伸出食指刮了刮他翘挺的鼻梁,嘴角微微牵起细小的弧度:好,妈妈陪你等。
麦芽惊讶的瞠大眼,简桑榆看着快7岁的孩子,小家伙已经越来越懂事,现在更是懂得和她谈条件了。
你晚上可以去爸爸那住,简桑榆沉吟几秒,把孩子软糯的身躯拉近怀里,轻轻抚摸着他的头发,周末妈妈再把你接回来。
麦芽沮丧的垂下头,脚尖一下下用力踢着地面:你不和我一起去?
简桑榆微微笑着揉了揉他的刘海,没有回答。
去年夏天的时候,她回来过一次,和邵钦把所有该办的离婚程序都补齐了。那时候和现在截然相反,正是梅雨季节,每天的空气都湿漉漉的,让人心qíng沉重。
当时似乎并没有那么歇斯底里了,邵钦也没有任何异状,比起她离开时的焦躁跋扈,他整个人沉静内敛了许多。
直到手续办完,一起走出民政局的时候两人才有些不知所措。
这次是真的结束了?
邵钦当时穿着简单熨帖的白衬衫,一手撑着伞,他站在院子里无声的回头注视着她,声音低沉:好像离婚的夫妻都会吃散伙饭一起吗?
简桑榆应该拒绝的。
可是她鬼使神差的答应了。
心里总有声音说,反正以后都相忘于江湖了,沉溺一次,最后一次。
两人去了以前去过的私房菜馆,简桑榆不爱吃西餐,邵钦要了个单间,清新雅致的包房里只有80年代的老歌单曲循环着。
两人面对面坐着,简桑榆的手指不安的抓着身后的靠垫,绞弄着不同的形状,
最后还是没法让起伏汹涌的qíng绪好受一点点。
邵钦先开口的:你在那里习惯吗?
简桑榆下意识的嗯了一声,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生活习惯他都了如指掌,在陌生的国度,饮食习xing都相差巨大,怎么会习惯?
邵钦沉默的看了她几眼,低头喝茶。
简桑榆从包里拿出便签本,飞快的写下一行数字,慢慢从桌面推了过去:这是我在那边的电话,你可以打给麦芽。
邵钦等简桑榆的手指收了回去,这才接过放进口袋里。
沉默。
吃饭的时候也是令人窒息的静谧,其实两人都没什么胃口,一桌子菜只随便动了点,但两人都吃得很慢,似乎都清楚知道吃完这顿饭之后彼此就真的再无牵连了。
邵钦吃着,忽然心底生出一股qiáng烈的无法言语的qíng绪,他把筷子放下,深深看了眼简桑榆:我出去一下。
简桑榆莫名的看他一眼:哦。
邵钦没有走远,他只是在走廊的尽头抽支烟而已,眼底的酸涩和心口的悸动险些没忍住,他差点又控制不住自己做出激烈的行为。
程楠在简桑榆他们走后把简东煜的话都告诉了他,他承认自己的做法确实偏激张狂。他当时太年轻,又很早就去了部队,身上总是存了些男人的劣根xing,专制霸道。
他甚至想,简桑榆要是不和自己在一起,他就是把人绑也要绑回家。
慢慢宠着,慢慢疼着。
可是这样,似乎真的只会让她离自己更远,他要的,是她心甘qíng愿。
邵钦从简东煜的话里找到了自己的问题,深知这个死结不是一朝一夕便能解开的,于是,他愿意给简桑榆时间
邵钦等冷静下来,才回到包厢里去。
简桑榆眼底有些发红,坐在位子上握着水杯发呆。
邵钦走过去,声音低哑:走吗?
简桑榆点了点头,两人又俱是沉默的往外走,外边还在飘着零星小雨,邵钦没有再打伞,身上的衬衫很快就湿了一小片,紧紧贴合在他线条结实的躯体上。
简桑榆看着他的背影,眼眶涨得厉害,两人在偏僻的街道上走了许久,遇到积起的水洼时,简桑榆提着裙角想迈过去。
邵钦却伸手箍住她的腰,将人抱了起
来。
简桑榆全身一颤,抬头看他。
锁骨、下巴,再到他熟悉的黑黢黢的眼眸
这都是她曾经喜欢迷恋,无数次在亲密时抚摸亲吻的地方,此刻离得这么近,彼此呼吸相闻,却不敢伸手碰一下。
邵钦有些濡湿的胸膛炙热的覆在她手臂上,清冷低沉的男音在耳畔轻轻响起:最后抱你一次。
简桑榆没有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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