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年没来过黑崖坉,陈郁家的房子已经变了,在整个破落的村子里格外扎眼。白色的小楼房看得出造价不低,他可以想象这几年陈郁给家寄了不少钱,这些他却从来都不知道。
麦芽吸了口气,敲响了院门。
来开门的是陈郁的弟弟陈龙,陈龙露出微微震惊的表qíng,很快就谦卑的把他迎进屋。
吴chūn梅和陈彪也在家,看到他时同样很惊讶。
麦芽扫视了一眼屋子,没看到陈郁,心qíng骤然又开始紧张:郁儿呢?
哦,我姐在竹林挖竹笋呢。陈龙拿来一包玉溪,抽出一支准备给麦芽点上,麦芽抬手示意不抽,起身往外走,我去找她。
要我带路吗?陈龙在后边略带奉承的喊着,麦芽没有理他。
吴chūn梅皱着眉头看他的背影,喃喃低语:这是咋回事?郁儿不是被他们赶回来的?
陈龙笑着弹了弹烟灰,吊儿郎当的坐在沙发上翘起腿:我就说军人没法离婚,一离他还怎么走仕途啊,妈你就是瞎cao心。
吴chūn梅抿了抿唇,眉眼间有些担心:他要只是为了前途,那
陈彪瞪了她一眼,不屑道:你懂什么,城里人都这样,你还真指望谁和谁过一辈子啊,也就郁儿傻,要我说还得好好教教她。能捞一笔是一笔,将来人家找了二奶三奶的,她也不至于什么都落不到。
吴chūn梅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往厨房走:我去看看有什么菜。
杀只jī吧。
麦芽凭着模糊的记忆去了那片竹林,自从来到这里,他和陈郁童年短暂的记忆都越来越清晰。翠绿的竹叶在头顶哗哗作响,鼻端有清新的泥土芬芳。
麦芽走了一段路就看到陈郁蹲在排竹子下面,拿着个小锄头在挖竹笋。
乌黑的长发被高高束起,露出她白净修长的颈项,整个人蹲在那却单薄纤细麦芽胸口狂跳,一步步沉稳的走过去。
陈郁也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便看到了他。
她澄净的眸子里有短暂的惊讶,很快又恢复了往日的淡然,镇定的起身冲他弯起唇角:你怎么来了?
麦芽被她刻意伪装的模样刺得眼眶发热,他就是被她这副冷冷清清的样子欺骗了好多年,一直以为她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怕。
其实她明明瘦弱的不堪一击。
他大步走过去,扣住她的后脑就狠狠吻了下去。
陈郁愕然的推他:别,我手脏。
没关系。麦芽含着她的唇ròu发狠的吸吮,将她无措的手掌执起环住自己的腰,低低的溢出一声低吟,郁儿,我的郁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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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郁被吻的昏昏沉沉,手上的泥土全都蹭在了他白衬衫上,她到现在还觉得像场梦一样,麦芽怎么会来这的?现在这么疯狂的吻她又是什么意思?
麦芽松开她一点,熠黑的眸子沉沉bī视着她,所有的担忧和焦虑全都化作了不安的低吼:谁准你走的,说走就走,你还当我是你老公吗?
陈郁愣愣的看着他,片刻后笑了笑:我给你留信了。
她咬了咬嘴唇,想到自己写的内容,心里还是有些难过:你看到了吗?
麦芽余怒未消的瞪着她:没看到,写什么了?你当面告诉我。
陈郁双手握了握,低头无措的把那些泛huáng的泥土揩掉,声若蚊蝇的回答:叶恩回来了,你们我觉得咱们还是分开吧。我、我想回家待一段时间
麦芽沉默的注视着她,最后无奈的抬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将她落在两鬓的发丝别至耳后:陈郁,以前我自己想不明白很多事,现在总算懂了。
陈郁迷茫的抬起眼。
麦芽握住她的肩膀,坚定的一字一字道:叶恩是我的过去,我没办法改变,可是当我决定和你结婚开始,我真的从没想过背叛婚姻。我更没想过离开你,因为我发现我可以失去叶恩,但我不能失去你。叶恩曾经让我心动过,可是你不一样,你让我疼了二十年,每次想起你,我这都是疼的。
他握起她的手覆在自己心脏部位,灼灼的俯视着她:郁儿,你说这是为什么?
陈郁眼里泛着亮光,呆怔的和他对视着,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她也不敢多想,生怕想多了就万劫不复。
麦芽看着她眼角流出透明的液体,再慌张的用袖角擦去,那模样真是让他心里闷闷的刺痛。
他向前一步离得她更近,捧着她的脸温柔的拭去她的眼泪,声音也轻的好像生怕吓到她一样:傻丫头,因为我爱你啊,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就已经放不下你了。
我这么迟钝,让你难过了这么久,你会原谅我吗?
陈郁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的男人,这些话是她连做梦都不敢想的,她甚至连幻想都没有过,因为想得多了,人的yù望就很难停止。
可是此刻,他说他爱她?
陈郁摇了摇头,嗓音低哑的说:祎涵,别再把同qíng当爱qíng。你和叶恩就算不在一起我们也不可能。我不适合你,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让你动心。
她已经看得这么清楚了,她花了这么多年的时间都没能走进他心里,麦芽对叶恩那么深沉的心动过,对她从来也没露出过那种迷恋的表qíng。
麦芽看着她静静流泪的仓惶模样,伸手抱住她,把她濡湿的脸盘按在悸恸的胸口:为什么不能,你哪里比别人差?为什么要自卑。我只是明白的太晚,怎么能就这么把我的感qíng抹杀掉,你爱我的对不对?
陈郁鼻端都是他身上熟悉的气味,耳边是他宛如魔咒一般的告白,她不该随便答应,害怕一朝陷进去就真的回不了头,麦芽的爱,她一点也不敢相信。
麦芽也不bī她,牵着她的手往回走,他知道这份感qíng没能让陈郁产生安全感,他要做的很多,不是一句话就能让她完全不设防的。
***
晚上陈家弄了一桌子菜,陈彪父子更是殷勤的买了好酒要陪麦芽喝几杯,麦芽酒量不好,几乎没怎么喝,只是一直沉默的吃东西,偶尔侧身看身边的人给她夹菜。
陈郁心qíng很复杂,尤其看着父亲和弟弟对麦芽那副样子,她就更加无地自容。她知道她爸和弟弟在打什么主意,他弟马上就高中毕业了,学习更是差的一塌糊涂,好吃懒做的个xing真是和陈家没一个人相似的。
这都是父亲老来得子溺爱所致。
麦芽吃了几口菜把就筷子放下了,他表qíng肃穆的看着陈彪夫妻俩,说:我和郁儿结婚一年了,我没能抽空来看看岳父岳母是我的不对,但是我有句话一直想说,郁儿从小吃了不少苦,你们做父母的,不管对她有多深的感qíng,我都感谢你们生下了她。
这是我代表郁儿向你们尽的一点孝心。麦芽从风衣口袋拿出一张卡放在桌上,静了静又说:当初你们一心想要个儿子颐养天年,郁儿只是被你们当赔钱货,可是现在到底谁是赔钱货,我想你们应该很清楚。
陈龙面色铁青的转过头,嘴唇动了动。
陈彪夫妻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绷着脸没吭声。
麦芽继续道:作为子女赡养父母是义务,但是郁儿从小没被你们当女儿看过,你们不是把她卖了个好价钱吗?既然当初没对她付出过感qíng,现在凭什么享受她的回报。而你们一直期待的儿子
麦芽似笑非笑的看着陈龙: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你们希望他一辈子就靠姐姐养着,将来再替他养老婆孩子?你们生个女儿可真回本了,没在她身上花什么心思,现在全家都吃她一个人。
陈郁尴尬的坐在那里,紧咬着下唇抬不起头。
这些话她是怎么都对父母说不出口的,父母对弟弟的溺爱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她多说一句就会被冠上不孝不义之名。
陈彪黑着脸,许久才粗声粗气的说:我们不就问她要点钱给他弟做生意吗?也没问她要多少啊,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哪个不是有钱人,我女儿嫁给你问你要点钱怎么就错了。
麦芽看着他,无奈的笑出声:是没错,所以我现在把钱给你了。但是我想给你看样东西。
麦芽说着拿出一张银行清单,修长的手指轻轻敲着桌面:这是郁儿这几年给你们打的钱,据我在所知,每次取钱都是陈龙去镇上取了带回来。这里是每月的数额,你可以对对看,他拿回来的钱对吗?
陈彪和吴chūn梅靠在一起借着不太清晰的光线看上面的数字,越看脸色越沉,陈彪最后气到啪一声拍在桌面上,大声吼道:兔崽子,你每月不是说你姐就打了二百块钱吗?她明明打了两千,剩下的都去哪了!
陈龙紧张的往边上缩了缩,低垂着眉眼嗫嚅道:二胖带我去城里洗澡,认识个女的
陈彪气的cao起一旁的笤帚就砸在他脊背上,额头上青筋bào凸:你才几岁!啊,就搞这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你姐辛苦挣的钱你拿去养小姐?
陈郁站在一旁不可思议的看着她弟,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这种事qíng还偏偏就被麦芽看到了,她更加觉得无地自容。
***
陈彪和陈龙还在闹,吃完晚饭麦芽和陈郁就在村口散步,这个地方他们小时候也来过,那里有口古井,边缘都被磨砺出深深的印迹。还有一颗歪脖子树,小时候陈郁还给他讲过关于那棵树的传说。
麦芽想着忍不住就笑出声。
陈郁疑惑的看着他,麦芽牵起她的手,温润的眉眼深深睨着她白净的小脸:还记得以前你给我讲的,说村里的小孩看到龙从这树上飞上天么,这么白痴的故事我居然都信了。
陈郁也有点不好意思,小时候哪里知道那么多,听到神奇的事qíng便一直深信不疑,她记得特别清楚,给麦芽讲完之后,小男孩脸上惊异的神qíng和乌黑透亮的眸子,看起来特别可爱。
陈郁不无感叹的注视着那棵树,低低笑了一声:你小时候,比现在可爱多了。
麦芽的脸马上就沉了,不高兴的问:我现在怎么不可爱了?
陈郁抿了抿唇,转身走了。
麦芽气得追在她后面一直问:陈郁,你说我到底哪里不可爱了?我变丑了?还是你不爱我了,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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