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等着了，就让医生动刀子吧！”他劝道。
    当着家长们和亲戚们的面，她不好不答应，却也没有答应。好不容易等到病房里剩下夫妻二人，看着他去倒水，她才将心里的担忧说出来。
    她也知道剖腹产不用受那阵痛之苦，可是，那道疤——
    “夏雨辰，我怕。”她说。
    “没有关系的，不就是道疤吗？你怕什么？现在可不是让你臭美的时候。”他宠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尖，说。
    她摇摇嘴唇，抬起头，望着他说：“你会不会看着那道疤不喜欢？不喜欢我？”
    他叹了口气，将她揽入怀里，说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矫情了？我就那么不值得让你放心吗？”
    “我不喜欢自己身上有伤疤！”她悄声说，低下头。
    他看了她一眼，了悟似的笑了，凑近她的耳畔，说：“没关系，疤痕不会影响那个的。而且，还会有不一样的性感！”
    她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这家伙，怎么变得这样了？尽说些——
    “好了好了，你是个大教授，应该明白孰轻孰重吧？万一孩子——”他说。
    “如果到时候还是脐绕颈的话，我会手术。可是，我不想你把手术放在第一选择项。”她打断他的话。
    他叹了口气，说：“会很疼的，你受得了吗？人家生一个都很费力，你想想，到时候你要在那产床上比别人多躺一倍的时间，疼死你，怎么办？”他说着，抚摸着她的头发，道：“我不忍心看着你受那么多苦。为了这两个孩子，你已经受了很多罪了，我怎么舍得你再承受呢？乖，听话，就剖腹产吧！我不会觉得你身上多一道伤疤就不美，反而会感激你！”她仰起脸望着他，就听他说：“那是你为了我们这个家做出的牺牲！你是个勇士！”
    她笑了，说：“你干嘛不说我是个烈士？”
    “笨蛋，不许说这种话！”他斥责道。
    她吐了下舌头，俏皮地笑着。
    “乖，这才是我的笨丫头！”他摸着她的头顶，说道。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她的想象。她希望他会这么说，然而，当她开始了这番对话——
    “不要胡思乱想，剖腹产又不会出问题。”他一句话就将她的想象击得粉碎。
    她低下头，两只手交叉在一起，无力地纠缠着。
    这个夏雨辰，怎么就不知道对我温柔一点？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还要这么凶？她想着想着，不禁模糊了双眼，不由自己控制的，泪水就流了出来。
    “吧嗒吧嗒”，一颗颗泪珠从那双大眼睛里跌落在她的手上，又滚下去湿了被子。
    “怎么了？”他坐到她身边，才发现她哭了。
    “夏雨辰，我讨厌你！”她气呼呼地就要朝着相反的方向倒去，可是沉重的身体限制了她的行动，只能将脑袋歪到一边，盯着窗户。
    “你哭什么？”他问。
    “太阳太刺眼了，你把窗帘拉上！”她擦去泪水。
    才不要在这个男人面前承认那些想法，才不要被他嘲笑！
    好吧，剖腹产就剖腹产吧！
    内心里，她也担心孩子会出问题。脐绕颈在胎儿身上很常见，很多胎儿都是把自己缠上又松开，好像这是个游戏一样。也许，真是游戏，毕竟，孩子在妈妈肚子里很无聊啊，九个月的时间啊，那么漫长，光是游泳未免太过单调，总得找点其他的乐子吧！结果，就把自己给缠住了。若是脐带将孩子缠的太紧，即便不会威胁孩子的生命，也会让胎儿因为缺氧而影响大脑发育。因此，脐绕颈虽常见，却也危险。
    不就是一道疤痕吗？肚子上都有那么多妊娠纹了，还在乎多一道疤？
    她赌气地瞪了他一眼，又将脑袋转到另一面。
    这样孩子气的神情，在他看来很是好笑，于是，他就忍不住笑了起来，结果她更生气。因为她自己没办法躺下去，又受不了他这样子气自己，她干脆一把抓起被子，将自己罩住。
    只不过，某个家伙自我安慰的功夫很高，那种阿q精神很快就让她从气愤中恢复过来。只是，他并不知道这些。
    剖腹产的好处就是可以自己选择孩子的生日。
    因而，到了那一天，她被推进手术室，只留下一堆焦急的人在外面等着。
    不知为何，谭鸿宇明知今天是她接受的日子，却没有过来。
    夏雨辰坐在手术室外等着，那种坐立不安的心情，他这一辈子都没有体会过，欣喜中带着不安，同时又有些对于未来的茫然。这段日子，他一直都在想，自己做了父亲会是怎样的情形，能不能应付得来两个小家伙？答案还没有想出来，考验马上就要从那扇门里出来了。
    “恭喜恭喜，是龙凤胎！”医生抱着孩子笑着就出来了。
    家里人都围上去，只有夏雨辰还傻站在原地。
    天，有没有听错？龙凤胎？
    什么都不用他过问，家里人就把孩子的事处理好了，只等着方晓悠出来。
    孩子，就这样来到了他的生活，有些让人手足无措。不过，他确信自己完全可以应付，就长长地舒了口气，陪着妻子守在病房了。
    刚开始的一天，孩子在新生儿科监护，病房里就只有方晓悠。虽然有月嫂在照顾她，家里人也只是来来去去，可他还是守着她。看着她在药物作用下那么痛苦的样子，他真是有些后悔了。如果不生孩子的话，她就——
    （第五更）
    她比他想象的要坚强，尽管平时她也爱哭哭闹闹，可是这两天，在缩宫素制造的疼痛面前，她一声都没有吭过，偶尔会闭上眼紧紧抓着他的手，那纠结在一起的眉，无声地说明了她正在承受的巨大痛苦。
    他什么都不说，只是任由她那么攥着他的手。不管别人怎么劝他回家，他都不会回去。他很清楚，她最需要的人就是他。而他唯一能为她做的，就只有陪伴了。
    等到孩子抱回来，家里人就围着孩子去了，他却丝毫没有将心思放在那里，只是大家叫他过去看看孩子的模样，他才瞥了几眼。
    听着大家讨论孩子到底像谁的时候，他就觉得很好笑，这么丁点大，哪里看得出像谁？
    或许是因为妻子的痛苦让他转移了注意力，总之，在疼痛远离方晓悠之后，他才开始注意孩子起来。看着她抱着孩子喂奶的样子，夏雨辰同志，第一次在一个活人的身上看到了光环。
    这情形，不正像圣母怀抱着婴儿的耶稣吗？
    原来，母性就是这样子的啊！
    总之，从孩子呱呱落地开始，夏雨辰就一直处于恍惚状态，直到看见她抱着孩子喂奶，他才有了真切的感受。
    “他们长得好像啊！”她笑着望着他说。
    他仔细看看，点头道：“是不是小孩子长得都一个样子？”
    “应该还是不同的。”她站在婴儿床边，望着两个熟睡的小家伙，“你说他们像谁多一点？你，还是我？”
    “这么小，哪里看的出来？等大一点才行吧！”他伸出手揽着她，一起望着孩子。
    她脸上泛着浅浅的笑容，他转过头望着她——
    她的脸上看着比过去胖了，身体也是，可是，他总感觉她身上多了的东西不是脂肪，而是其他。
    “辛苦你了！”他的声音很轻，她却听得清楚，仰起脸冲着他微微一笑，又低下头看着孩子。
    “伤口，还痛吗？”他问。
    她点头。
    他的下巴在她的额头轻轻磨蹭着。
    白色的窗帘轻轻摆动，夕阳照进来，在墙上留下两个长长的影子。
    突然，他的手机响了起来，打破了这一片宁静。他赶紧关上门走到外面的客厅，她的眉头微微一蹙，轻轻走回到床边躺下去。
    果然，没过几分钟，他就进来说，有急事要出去一趟。
    她看着他，他亲了下她的额头，说：“工作上的事。虽说这几天我在休假，可是有了急事，不能不去的。”
    “嗯，你去吧！我没事，等会儿妈妈他们就来了。你把李姐叫进来就行了。”她说，他便出去把走廊那里和人聊天的月嫂叫了过去。
    这是宝宝出生以后，他第一次离开她。尽管知道他很忙，可是，她总是想着能多一点和他在一起的时间，特别是现在。
    宝宝们依旧在安睡。
    出院回到夏家，宝宝们的房间在二楼，夏雨辰卧室的旁边。这是暂时的安排，谭桂英说，等过完年，他们大家一起就搬到莲花湖那边去住，那里的房子是三层的小楼，比这边要大，住起来更宽敞。方晓悠没有说什么，因为她听妈妈说，谭桂英已经找人把那边的新房子收拾妥了，有专门的婴儿房。三岁以前，让两个孩子住在一个房间里，幼儿园开始就分开。
    出院后，方晓悠就开始坐月子了，可是，夏雨辰根本没有休完假就开始上班。她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只是偶尔会在吃饭的时候听夏雨辰和父亲说什么事，是什么，她也不懂。因为事关他的工作，她也不会去问，自己只是和母亲以及月嫂等人照看孩子。
    每天，围着孩子转，虽然只是给孩子喂奶，可是，她觉得自己精力不够，整天都昏昏沉沉的。看着孩子哭，她又没办法要去哄，总不能什么事都交给别人做吧？也许，很多女性都或多或少有些产后抑郁，她也是一样。渴望着他可以和她说说话，不要让她总是面对着孩子和家人。可他不是工作就是家里的事，回家来，也只是去看看孩子怎么样，然后问她一天过的怎么样，都做了些什么，之后就是睡觉了。事实上，两个孩子还算是乖了，除了吃就是睡觉，哭的时间也不是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