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兄再有十二分的嚣张跋扈,对着大师兄也只剩下没脾气。从前二师兄还敢对大师兄理直气壮地闹,飞仙草庐之后,二师兄身死魂飞,对着大师兄就再也没有任何倚仗了。
——二师兄知道,大师兄不再心爱他了。
这也是伏传每每想起就感慨万千的事情。他亲眼见过二师兄面对大师兄时的自信得意,不管大师兄如何心痛难过,二师兄都觉得大师兄不会怪罪他,会永远心爱他,庇护他。
直到在飞仙草庐被门规处决之后,二师兄才彻底老实了下来。
自知失爱的二师兄一直都很谨慎,这么多年以来,何曾见他行差踏错一步?尤其妖族现世之后,二师兄的每一次选择守住了底线,没有动过任何歪心思——或许也想过一些事,至少没真的执行。
由此可见,二师兄不是把握不住行事的分寸。
只是当初的他陶醉在被大师兄深爱的得意中,产生了大师兄会不顾一切、永远偏宠他的错觉。
伏传的目光挪到谢青鹤身上,窗外的天光就这么倾斜而下,洒落在大师兄的脸上,每一处光影都说不出的恰到好处。这样一张熟悉的脸,他才刚刚亲吻过。想怎么亲,就怎么亲。
二师兄根本就不了解大师兄。伏传心想。
谢青鹤一向护短,也不避讳自己的偏心。他的态度就很明确,我喜欢的人,就是有特权。
但是,这一种被谢青鹤理直气壮持有的“特权”,并不是纵容犯罪作恶,而是“宽赦”。我喜欢的人,做错了事,他想要悔改了,我会陪着他一起赎罪——若你们非要杀他,我不惜拔剑。
束寒云却将之理解为,我是大师兄喜欢的人,我就可以逍遥法外,谁也不许碰我一下。
大师兄对你的爱慕,只能恕你回头,不能恕你作恶。
你根本就不了解大师兄,也不配得到大师兄的爱慕。伏传再次肯定了这一点。
他一边想,一边克制又贪婪地看着谢青鹤的脸,目光渐渐滑落到谢青鹤的领口。
呀,不好!看见自己昨夜啃出来的红印儿,伏传有点不安。
这天气不能有蚊虫出没了……不对,桑山这一片死地根本就没有蚊虫出没……
师父应该没看见吧?师父也不至于去看大师兄的领口吧……大师兄的脖子就是很好看啊,那也是我的。我想这么亲,就这么亲,想那么亲,就那么亲……
大师兄的锁骨,大师兄的胸膛,大师兄的……咳咳咳……
“沏壶茶来。”谢青鹤快被伏传的痴汉目光烧穿了,不得已提醒了一声。
伏传毫不动容地起身应命,很快就把茶水送了过来。师父,大师兄,二师兄。他自己也抱了一只茶盏,就乖乖地坐在上官时宜坐榻边的承足上,继续仰头看着谢青鹤,听大师兄说话。
“当初二师弟的尸身落葬琼林,弟子遵师命将伏蔚的魂魄拘了出来,本该即刻打散。那时候也算是弟子一时不忿,并不愿他轻松赴死。”谢青鹤说了一些众人都不知晓的往事。
琼林是寒江剑派安葬门内弟子的福地,上官时宜答应让束寒云落葬琼林,条件就是不许伏蔚的魂魄与之同息,以免被周氏皇族截取分润了寒江剑派的气运。束寒云知道自己的尸身被安葬在琼林,却是第一次有机会表示感谢:“不肖弟子多谢师父、大师兄不计前嫌,准弟子尸身落葬琼林。”
“哼。”上官时宜低头喝茶,摆明了不想谈这件事。
胎光亲眼见到上官时宜解下披风照管束寒云的尸身,也是上官时宜亲口吩咐要将束寒云的尸身再次葬回琼林,偏偏这会儿又板着脸做厌弃状,装得那叫一个绝情,伏传和束寒云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谢青鹤不至于去拆师父的台,继续说道:“我便将他的魂魄塞进了鱼慕华的尸体,将他差遣去了当初我隐居之地,使他日日种田挑粪,与污秽为伍。”
这事没有任何人知晓。
正统修士就没有把活人魂魄往尸体里塞的骚操作,更何况是强迫操纵人日日劳作?
须知道谢青鹤在修行做人上一向守得很谨慎,平时连对信众“指点迷津”都要再三拿捏尺度,绝不肯落入使人迷信的境地,哪晓得对待伏蔚却这么凶狠乖戾,使出了极其不人道的手段。
伏蔚那样高傲洁癖的性子,却被谢青鹤塞进鱼慕华的尸体里,差遣去挑粪种田,去做他最最看不起、最最鄙视的农夫,终日与大地粪便为伍,这是比杀了他更致命的惩罚。
上官时宜原本低头弄手里的茶杯,闻言缓缓抬起头,看着谢青鹤。
谢青鹤自知理亏。哪怕他如今取回了轮回大帝的记忆与修为,也并未将自己尊为轮回之主,不再敬重师父与门规。上官时宜看他一眼,他便放下茶杯起身,屈膝下拜:“弟子知罪。”
伏传跟着站了起来。这事性质太恶劣,伏传也不敢说话。
“你如今是宗门掌教,起来说话。”
上官时宜自然是护短的祖宗,但,护短归护短,做事总得讲道理。
有些事情谢青鹤悄悄地做了也罢了,私底下悄悄告诉他也能抹过去。有第三人、第四人在场,哪怕这两个人都绝不会泄露一个字,性质还是彻底不一样。
这让上官时宜也有些心烦,问道:“那时候年少轻狂。若此时再遇此事,你还要这么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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