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钟如季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放下了手中的酒,独自在那儿坐了好久。然后渐渐的,他发现钟如季把脸埋进了臂弯,也是好久好久。
那是平弈秋第二次,见到钟如季哭。
平心而论,钟如季并不是多么坚强的人,甚至因为幼时的经历,他比一般人更敏感,更容易被触动。
只是他从来不会表现出来,所以没人见过他软弱的样子。
舒时刚离开的那几天,钟如季把自己丢进了任务大厅和训练场,每天忙到很晚,回家之后基本是累得沾到床就能睡着。
论坛里都疯了,众人纷纷猜测是什么导致了他这么玩命。
外面人看热闹越看越带劲儿,身边人却一秒都看不下去。
平弈秋三人轮番劝过,得到的反馈微乎其微。钟如季还是没闲下来,还是没放过自己。
平弈秋跑去请周夕歌,周夕歌听完,却没同意帮忙,而且很是平静地说:“让他疯。”
她跟钟如季相识六七年,知道谁都劝不动他,就连她也没那本事。
钟如季真正停下来,是第八十次任务,高级之后。
他在里面出了些问题,精神和身体上都受了伤,不得不养好了再进去。
身体上的伤好养,精神上的伤却得慢慢来,因此,钟如季被迫降下了生活节奏。
在任务与训练充斥生活的时候,他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去想其他事情,这一慢下来,就好像什么都空了。
倒不是无事可干,而是无论做什么,他都感觉缺了些什么。
后来任务区下了大雪,钟如季在那天去了居住区。
他到的时候,雪势正凶猛。他站在他生活了十八年的屋檐下,安静地望着漫天卷地的雪花纷纷而下。
下雪的时候只有风在呜咽,满目雪色呈出一片皎洁。
天地静默无声,那些灰暗与混乱短暂地离他而去,被搁置在记忆匣子里。
钟如季深呼吸,四处皆是寒风冷冽的气息。
他越过漫长的雪色望向远方,竟然在这一刻感受到了微妙的孤独与寂寥。
这种莫名来的情绪没持续多久,钟如季的衣角被人拉了拉,将他拉回了现实。
他回身看,没看见人,最后垂下眼睛,才看见了揪着自己衣服不放的小姑娘。
小姑娘费力地仰头看他,糯糯地叫了声哥哥。
钟如季应了一声,蹲下身问:“怎么跑出来了?”
小姑娘十来岁,声音和五官还很稚嫩,她眨了下眼睛,脆生生地说:“哥哥怎么一个人啊?”
钟如季一愣,居然被问住了。
不及他回答,小姑娘看了看远处的门禁系统,不解地歪了下脑袋:“舒时哥哥呢?”
“舒时哥哥……”钟如季倏然失声。
舒时回去之后,他基本没听过他的名字,周夕歌他们先前偶尔提起,也用的是“他”作为称呼。
这个名字忽然成了禁区,无人去提。
一个人来过,必然会留下痕迹,眼前的小姑娘证明了这一点。
有些东西避免不了,因为总要面对,哪怕你不够坦然。
小姑娘没听到他的回答,又单纯地问了一遍:“舒时哥哥今天不来吗?”
天寒地冻,小姑娘的耳朵尖通红。
钟如季有意避开她的问题,便把小姑娘抱回了屋里,没说一个字。
空调机送出热气,小姑娘抓住钟如季的衣襟,低头用那双水汪汪的眼睛看他:“哥哥,我喜欢舒时哥哥,他以后还来吗?”
小姑娘在居住区里待了很长一段日子,从记事起,就有很多大人们给她带零食,陪她玩。
她去亲近每一个人,因此遇过太多不辞而别,早早就懂了什么是生离。她依稀感觉到了,又一个人要舍她而去。
钟如季看着她乌亮的眼睛,好一阵子才开口:“他不来了,以后都不会再来了。”
不论经历多少次,“分离”两个字总还是伤人的。
小姑娘哭得特别伤心,钟如季安慰了许久。
他知道他不该那样说,但他更知道,真相瞒不住,比起让她希望落空、自此落下心病,还不如让她趁早接受。所以他没有编织谎言,而是说了真话。
后来他时不时还是会去居住区一趟,小姑娘渐渐走了出来,敢说敢做,会哭会笑,她仍会为他人的离去而感伤,却从不会过分耿耿于怀。
钟如季很庆幸,没让小姑娘成为另一个他。
两月恍若弹指间,近来气温直线下降,阴雨绵绵,做任务的人肉眼可见地少了许多。
“换我我也不出门,人都冻傻了。”平弈秋窝在沙发上咕哝,“谁傻了吧唧的这时候接任务。”
路过的钟如季顿住步子,侧去目光。
“哥我没说你……”平弈秋怂怂地把自己往沙发里埋。
秦简从楼上下来,手臂上搭了件长款羽绒服。他住进来有段时日了,最近常常跟在钟如季左右。
这是种预示。钟如季慢慢地将二区交给了秦简,自己抽身而退,平弈秋没算过,不知道钟如季还差几次,但他知道那个数字快接近百了。
钟如季离开任务区的那天正值早夏。
他挑了下午去任务大厅,走前伫立在门口看了许久的晚霞。
他在这里生活了二十五年,这个世界赋予他太多痛苦,太多希望,临到头来要走时,他竟然也有一丝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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