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已经道过歉了，”陈黎镇定地说道，“我没太放在心上。”
    段康微愣：“好吧。”
    话是这么说，段康却高兴不起来。
    真别扭，之前一想到亲了陈黎的耳朵，满心的尴尬，恨不得时间倒流回去阻止一切的发生，又恨不得陈黎马上删除这段回忆。可是现在陈黎如此冷静地说他没放在心上，段康又觉得心里像是梗了一根刺，扎得酸溜溜疼兮兮的，怪不舒服。
    “我知道康哥你是直男，”陈黎握着漏勺的柄，缓慢地在锅里搅着面条，“所以不会多想的，你放心。”
    “你怎么就能确定我是直男？”
    这下轮到陈黎发愣了。他呆呆地眨了眨眼：“你结过婚，还有儿子。交往的对象，也全都是女性，不是直男是什么？”
    段康：“可是”
    “康哥，你放心吧，”陈黎转过身，正视段康的双眼，“我不会有什么别的想法的，我是喜欢男人，但是也知道进退和分寸。你性取向是女，你应该有很惬意的，会被所有人祝福的婚姻和生活，所以我不打算招惹你，你放心好了。”
    段康听着陈黎的话，心吊了石头似的往下坠。
    “我只是很喜欢，也很舍不得航航而已，”陈黎笑道，“所以，我们能恢复以前那种朋友关系吗？”
    朋友，自己对他只是朋友。
    段康骤然失落。
    他一时不知道应该如何回答，闷闷地垂下眼皮，蓦然看见陈黎身后的锅灶火舌向外延展，几乎要舔到陈黎的衣服。
    他慌忙揽住陈黎的腰，把他往自己身上一带：“小心！”
    两个人的身体在下一刻贴在了一起。
    就算隔着衣服，陈黎依旧能感觉到段康身体的热度和他肌肉的结实强壮。陈黎顿时有些错愕和不好意思，脸颊泛红。
    段康盯着被自己揽在怀中的陈黎，看着他那双清澈的眼眸，嗅着他身上熟悉的气味，心神更加缭乱，一个冲
    动，把手臂收得更紧，伏下身去紧紧拥抱住了他：“一分钟。”
    陈黎虽然有些发怔，可听着段康哀求的语调，没忍心推开他，而是像哄段宇航一样，伸手在段康宽厚的背上拍了拍。
    段康把头凑到陈黎的颈间，闭着眼睛，心被填得满满的。
    在这一刻，他纠结了那么久的男女性别，同性恋还是异性恋的问题，通通消失得干干净净。他从不知道自己的心可以因为一个小小的怀抱而变得这样平静，从不知道自己处在这样压力重重的情境下，还能变得这般满足。
    都是因为这个人。
    “康哥，我知道你压力大，”陈黎温声说，“放轻松一些，你已经做得很好了，已经是个很成功的男人，别把自己逼得太紧。有什么烦心的事，你都可以向我倾诉，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都很乐意。”
    一分钟到了，段康缓缓松手，心脏在胸膛中疯狂跳动。
    他咕咚咽了一下，喉结滚动。顾锋说的那些话，在脑海里反反复复地重播，就像是一道催促的符咒，打乱了他原本冷静自持的格局，摧毁了他那些自以为是的自我认知。
    他想试试，他想确认自己的内心。
    段康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像是下了狠决心一般，捏紧了拳：“我有个请求。”
    “你说。”
    “我们可以接吻吗？”
    说出这句话，段康腹诽，这一定是自己这辈子最不要脸的时刻。
    陈黎登时瞪圆了眼：“啊？”
    “接吻，”话都说出口了，不如厚脸皮到底，“我们俩。”
    陈黎反应了老半天，视线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为，为什么？”
    “我想确认一些事情。”段康说。
    “可是你性取向是女，你不该尝试同性恋，这不是什么好玩的事儿。”
    “我早就过了愣头青的年纪，”段康目光更加火热，“我很清楚我在说什么，做什么。”
    “但是”陈黎仍然纠结。
    他刚才说了，他不会主动去招惹段康，他懂得进退分寸。可他没想到就在几分钟之后，段康会主动开始招惹他，对他提出这样暖昧的要求。
    段康看着陈黎为难的脸色，往后退了一步，好一会儿，苦涩满满地笑道：“是我唐突了，对不起。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他默默转身，走到厨房门边，抓住冰凉的推拉门把。
    就在他下一步马上跨出厨房的时候，他听见身后陈黎轻轻地叫了一声：“康哥。”
    嘣的一声，段康觉得自己脑子里最后一根弦在这一刻绷断了。
    管他妈的。
    他不想再每天每夜地想着自己心里那些乱七八糟的情绪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怎么办，他不想再一碰到陈黎的视
    线就躲，他不想再让这些莫名的纠结搅和得他整夜整夜睡不着觉。
    他猛地转身，大步重新走回陈黎身前，一丝犹豫都没有，直接把陈黎重新拥回怀中，低下头，直接擒获了他的双唇。
    唇瓣相贴的一瞬间，段康内心没有生出半点反感，没有因为亲吻的是个男人而觉得恶心抗拒。他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块铁，而站在他身前的，是世上最强性的磁石，他想要贴得更紧，想要更深、更多。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睢一标准，这话果然一点都没错。
    和陈黎亲吻的这一刻，段康内心刮起了一阵狂风，那些阻挡视线的花花草草被吹得伏地，被掩盖的真容，完全袒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