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纪听顿了下。
时锦听得正揪心,连忙问:“然后呢,纪刺史是怎么愿意放你离开的?”
“然后……”纪听握着杯盏,感受到茶汤的热气顺着杯壁传入掌心,半垂着眼,有些讽刺地勾了下唇角,轻描淡写道,“大约是他觉得对不起我吧。”
第65章
对不起?
时锦听得云里雾里,不解地望向她。
纪听捧着热茶,缓缓道:“我偷偷逃跑毕竟胆大妄为,阿爹生气得紧,亲自带人找到我,质问我为何行此悖逆之举。当时我想着,既然已经被识破,就没有再遮遮掩掩的必要,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将这些年积攒的怨气一股脑儿地发泄出来……”
纪听说得慢,当时的情景也在她慢声细语地叙说中浮现在眼前。
乍然得知诸多内情,纪刺史当即愣怔在原地。
面上的愤怒尚未敛去,又新添震惊。两种表情僵硬地叠在脸上,显得滑稽又可笑。纪听全当没看见,只语气平静地述说着。
这些年大夫人对她的种种为难、小妹对她的种种羞辱,均被她一一揭露出来。
纪刺史保持了难得的耐心,脸上的震惊也随着纪听的讲述渐渐变为恍惚和痛悔,好像分外心疼这个女儿的遭遇一般。
这幅痛心疾首的模样,任谁看了都要动容。
纪听却只觉得可笑。
十几年来,但凡这个父亲表现出一丝对女儿的心疼,她也不至于在后院里如此任人宰割。
父女情分早就在日复一日的漠不关心里消磨殆尽,如今又装出一副慈父的模样给谁看?
两相沉默中,纪刺史问出了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你不想嫁入东宫?”
“不想。”纪听不假思索。她在后院的牢笼中挣扎求生这么多年,怎么可能还愿意去到另一个斗争更激烈的环境里尔虞我诈?
纪刺史似乎不解:“当初相爷来靖州,你分明是愿意……”
事已至此,纪听干脆不再隐瞒,直截了当道:“那只是为了快些从刺史府逃离出去的权宜之计罢了。不论当时来的是相爷,还是其他人,只要能带我走,我都愿意委身。”
一个刺史的女儿纵然再不受宠,也飞不出靖州的天地;可一个不受宠的妾室,想要脱身却是再容易不过了。
她算得极好,若是相爷是个三妻四妾的寻常男人,必定能脱身。可偏偏,她遇见的是顾云深,眼中除了时锦再容不下任何人。
她虽着急离开,却不忍破坏他们的情谊,于是只能继续在刺史府里忍气吞声。
大约是说出心里话太痛快,她反而没那么多顾及,丝毫不再遮掩自己不会放过任何一个逃走机会的决心。
被押送回刺史府的路上,纪刺史派了许多人看守她。
纪听虽然想走,却也没和他们硬碰硬,思忖着在来上京的路上伺机而动。再不济,到了上京,向时锦求援也能一解燃眉之急。
时锦听得心中发紧,问道:“后来呢,纪刺史带你回府之后又是怎么愿意放你离开的?”
“他没有带我回府。”纪听摇摇头,“一路上我被看得严,并不知道方向。等到了目的地才发现,他带我出了靖州。”
时锦抿了下唇,迟疑道:“纪刺史他……”
纪听眸中染上几分讥诮,语调平平道:“他说大夫人有母族撑腰,素来跋扈。他担心太关注我会让大夫人对我更加忌惮,这才始终冷待,希望我能平安顺利地长大。他还说,这么多年忽视冷待非他本意,若他早知是如此结果,当初断然不会妄作论断。他深觉对我不起,又无力补偿。所以便顺着我的意愿,放我离开。”
顿了下,纪听垂着眼,无意识地转动着手中的杯盏,讽刺地轻呵一声:“总有人自诩用心良苦,以为漠不关心便是保护,当真是可笑。”
屋里的气氛有些许凝滞。
时锦听完,心中五味杂陈,难得不知该说些什么安慰。
纪刺史若真是冷漠无情倒也还好,偏偏他并非无情,如此做派,反而让纪听爱恨不能。
时锦在心里轻叹一声,看着有些颓丧的纪听,拍拍她的肩膀,换了话题:“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纪听抿了口茶水,收拾好心绪,笑道:“好不容易没了束缚,自然要见一见大好山河,然后再挑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落脚。”
这与她的想法不谋而合。
时锦眼睛一亮,不动声色道:“我幼年在江南长大,那儿民风淳朴,山水秀美,着实是个定居的好地方。”
纪听认真记下,抚掌道:“江南冬暖,我如今启程去,正好能避避寒。”
时锦笑吟吟地点头,紧接着道:“眼下还早,去江南不急于一时片刻。你奔波多日,先在相府住段时间歇歇脚,再论其他。”
左右纪听无事,思虑片刻,便也欣然同意。
相府的日子和刺史府迥然不同。
时锦虽然身份贵重,可相府素来少与朝臣结交,她又双腿不便,压根儿不似大夫人一般勤于参加宴会。
是以纪听清闲得紧,每日只教时锦绣“鸳鸯戏水”的花样,或是陪着她逗小三月玩儿,过得很是自在。
这段时间,时锦的腿伤也有了喜人进展。
因着愈合甚好,已经可以开始练习站立和走路。
虽然三年来一直没落下对双腿的按摩,可毕竟三年未曾用过力,乍一起身,虽然略疼,时锦也难免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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