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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小竹马 第94节

    “喝了。”
    谢池南自己倒是没感觉,看着她的动作才低头一嗅,“味道很重?那我回去换身衣裳。”他说完便想离开,却被赵锦绣握住胳膊,“……你先等下。”
    听出她话中的犹豫和扭捏,谢池南心下一紧,果然下一刻,他就从她口中听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
    “林公子今日怎么这么早就走了?我听说他连午膳都没吃完。”
    何时见过她这般模样?在他的记忆中,赵锦绣永远是大方坦然的,谢池南羽睫下的眸子一片漆黑,他微微阖目,双手紧握,嗓音勉强维持着从前的原样,“不知道,他走的时候我正好不在。”他说完一顿,目光复杂地凝望她片刻,沉默一瞬又说,“你要是想知道,我派人去打听下。”
    “这倒是不用,我先前已经派明初去打听了。”
    赵锦绣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握着他袖子的手还是没有松开,她似是有些犹豫,手指牵着他的衣角,脚尖无意识地轻轻碾着地上的小石子,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才开口喊人,“谢池南。”
    “嗯。”
    “我……”赵锦绣红唇微张又合上,几次三番,终于还是梗着脖子咬了牙说道,“我可能喜欢上林斯言了。”
    即使早就知晓这个答案,可真的听她亲口说出,谢池南的心脏还是猛地一抽,呼吸在这一刻收紧,他就像是被雷电击中一般,很长时间都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也僵住了。
    倘若赵锦绣此时抬着头,她一定会发觉到不对劲,可她正因自己脱口而出的话红了脸,哪里敢在这个时候抬头去看谢池南?
    黄昏薄暮,万籁俱寂,只有归巢的鸟儿不厌其烦地叽叽喳喳的叫着。
    赵锦绣心脏还在砰砰直跳,两颊和耳朵也都因为吐出这样的话而红了起来,自打陶欣说完那番话后,她这脑子就没消停过,满脑子都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喜不喜欢林斯言。
    她只是觉得自己对林斯言的确是不同的,就如陶欣所问,如果她的救命恩人另有其人,她还会这样信任维护他吗?
    那个时候所以为的坚定经过一下午的反复自问已经有了回答。
    不会。
    她如此信任维护林斯言的原因,除了因为他是她的救命恩人之外,还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
    他值得。
    几次三番相遇,虽然相处的时间不多,可她也能看出他是一个品学兼优的好人,他虽然为人冷清,可他的内心是热忱的,要不然也不会几次三番帮助她了。
    可怎么样才算是喜欢呢?
    赵锦绣不知道,她的脚尖继续碾着脚下的石子,一会往前一会又回到原处,就如同她此时这颗晃晃荡荡不算安稳的心,一会儿上一会儿下。“我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喜欢他,我就是……好像挺在意他的。”
    那些不好与外人言道的话,她只能和谢池南说起。
    她低着头,絮絮说,“就像今天他来参加宴会,我会担心他会不会被人欺负,会不会受人冷落,他一个人坐在那的时候,我也会怕他孤独,怕别人觉得他是个异类,会忍不住想要维护他。”
    “谢池南,”她终于抬了头,“这样就是喜欢吗?”
    看着她眼中的澹澹水色,谢池南心里的那股子难受劲却变得更加清晰了,就像是被人用力握住了整颗心脏,闷得他都快踹不过来气了,藏在身后的手紧紧握着,十指掐得指节都变红了也不曾松开。
    好一会,他才故作自然地笑道:“我怎么知道,我又没有喜欢的人。”
    可他心中明白,她是真的喜欢上他了,一个人的喜欢永远是从在意先开始,就像无论什么时候,无论在哪里,他第一个想到的永远是她。
    他会担心她饿不饿,渴不渴,受没受欺负。
    “……也是。”
    看着神色有些失望的少女,谢池南沉默凝望她许久才又说道:“如果真是,你打算怎么做?”
    赵锦绣摇了摇头,“不知道。”她继续低头踩着那颗小石子,不知想到什么,忽然两颊微鼓闷声道:“而且就算我喜欢有什么用,我都不知道他喜不喜欢我。”
    她总是看不透那位林公子的心。
    如果他不喜欢她,甚至觉得她的喜欢是一种困扰,那她……
    “没有人会不喜欢你。”耳边忽然传来谢池南的声音,那样的笃定让赵锦绣忍不住一怔,脚下动作都停了下来,她神色讷讷抬了头,看到的却是一双坚定的目光,少年漆黑长眉下的桃花眼不似从前那般向上扬着,他在低头凝望她,少了几分平日的少年意气,多了一些从前少见的郑重,他看着她又重复了一遍,“赵锦绣,没有人会不喜欢你的。”
    “所以——”
    谢池南忽然抬手,在她怔忡的目光下,轻轻抚摸她的头,在外桀骜不驯的少年郎把他这辈子所有的柔情都给了她,他就那么一下一下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就仿佛在抚摸自己这颗破碎的心,“你要是真的喜欢他就不要让自己后悔。”
    他说这话的时候忍不住想,如果早些时候,在还不知道赵锦绣心意的时候,他就直接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那么结果是不是会变得不一样?
    可这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
    林斯言以这样的身份出现在了她的生命中,他又如此明确地知道了她的心意,这种时候,他应该怎么和她诉说他的爱意?
    或许这就是天命吧。
    他因为种种原因耽搁到现在,如今便没有办法再和她说他的心意了。
    他已经这样了,他不希望赵锦绣和他一样后悔遗憾。
    谢池南难过的垂下眼帘,最终却还是笑着和她说道:“赵锦绣,我永远……永远都会陪着你。”无论以什么样的身份。
    夜幕忽然降临,天上那一片艳丽的云彩早在他们谈话间被黑夜笼罩,可谢池南的眼前却是明亮的,他看着赵锦绣眼中重新拾起的光芒,笼罩在她眼中的那层薄雾终于消散,她又变回了那个自信坚定的赵锦绣。
    “谢池南!”
    她忽然脆生生喊了一声,而后在谢池南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抱住他,笑着和他说道:“你说得对,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自己后悔!”
    她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
    谢池南任她抱着,他想抬手回抱她,最终却只是覆在她的头顶,以一种兄长的方式维护她陪着她,夜色深深,无人注意到他眼中的支离破碎,他也不肯让她察觉到一丝异样。
    这个拥抱并没有持续太久,赵锦绣很快便松开了,她笑着抽回手,仰着头冲谢池南说道:“我先回院子看看明初回来没,然后问问她林斯言到底怎么了,还得想想之后该怎么做。”
    她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不清楚别人是怎么样,她是觉得既忐忑不安又有些激动,
    风扬起她的黑发和艳丽的牡丹裙摆,她在这徐徐晚风下倒退着朝谢池南挥手,谢池南第一次没有陪着她前行,而是选择留在原地,目送她越走越远,直到他眼中的光芒消散,直到天地之间只剩下他一人,他才垂下眼眸,低着头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二公子?”
    薛乐正在院子里打扫,瞧见灯火照映出的颓废身影,吓了一跳。
    他忙跑过去问道:“您怎么了?”
    谢池南摇了摇头,“没事,给我准备洗漱水,我要沐浴。”他说话间并未停留,继续一步步往前走去。
    薛乐也不敢耽搁,忙去准备洗漱用的水,可当他抬着水进去的时候看到的却是二公子手里握着那根他十分重视的红色发带,他似是留恋一般不住用指腹摩挲着,最后却还是小心翼翼叠起来藏进了盒子里。
    第86章 “去书院。”
    林斯言负手站在夜空之下。
    夜深了, 时辰虽然还不算太晚,但对于留兰巷子的许多人而言,都已经到了睡觉的时间,甚至已有不少人早已进入梦乡, 冯氏便是其中之一, 她一向睡得早, 此时更是已经一觉醒来。她是被渴醒的,这会提着水壶披衣出来, 看到站在院子里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 揉了揉眼睛确定自己没瞧错才沙哑着嗓音喊人,“阿言,你怎么还没睡?”
    “看书久了,出来休息会。”黑夜把青年的神情掩藏的很好,倒是方便他无需再想什么理由去叙说,眼见冯氏手中提着的茶壶,他走过去,“您进去歇息, 我去给您倒。”
    而后不等冯氏拒绝, 他就拎过茶壶朝厨房走去。
    留在原地的冯氏看着他离开的身影,一双细眉轻轻拧起, 她总觉得阿言今日有些怪怪的,休息日子没去药房也没去私塾,问他去哪里也没说, 回来的倒是早,只是回来后便一直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想到傍晚时分那位明初姑娘还过来找了阿言。
    冯氏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也不知道他们两人说了什么,但隐约觉得可能和那位赵家姑娘脱不了干系,等他回来的时候,还是没忍住忧心忡忡问人,“阿言,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
    虽说这些年他们母子之间很少说交心话,但她始终是他的母亲,十月怀胎,相伴十多年,他心情是好是坏,她还是能看出一二的,而此时,她便看出他的心情很不好。
    从今早起来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感觉出来了。
    “你要是有什么心事就和娘说,娘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总归还能当个好的听众。”冯氏鼓起勇气和他说道。
    她看到青年落在她眉间的目光,也看到他微张的薄唇,他似是要说什么,但最终还是垂下眼帘,摇了摇头,“您别担心了,我没事。”他扶着人进屋,“夜深了,您先歇息吧。”
    看着身边青年干净清隽的侧脸线条,冯氏张口欲说,但嘴唇嗫嚅一番最后还是闭了嘴,只是等人要出去的时候还是把人喊住了,“阿言。”
    林斯言回眸。
    冯氏看着他漆黑的眼睛说道:“你什么时候想说,娘都在。”
    檐下悬挂的灯笼被风吹得摇摇晃晃,昏暗的光把青年的身影拉得很长,不知过了多久,冯氏才听到青年轻轻“嗯”了一声。
    悬在高处的心总算是落了下来,冯氏笑道:“那你快去歇息吧,明天还得去书院。”
    “嗯,您也早些歇息。”
    林斯言说完便合上门走了出去。
    夜色如墨,头顶星星寥寥无几,月亮也不算明亮,林斯言出来后却还是没有立刻回屋,他站在檐下仰头去看头顶的天空,脑中再一次出现那抹熟悉的倩影,她明艳的模样、娇俏的模样,坚定执拗义无反顾的模样……
    明明相处的次数不算多,可他发现,每次相见时她的模样和神情,就连说过的话都被他深深地烙在脑海中。
    想忘都忘不掉。
    他闭上眼睛,尝试着想把这些身影从自己的脑海中驱逐出去,可眼睛闭上后,那些笑貌反而变得更加清晰了……她坐在马上朝他颌首,她撑着伞跟在他身后,她和他下棋时因想不出解法而皱起柳眉等想出法子又忍不住雀跃的翘起唇角,还有山洞里她和他说“林公子以后不要再这样了,你这样,你的家人会担心的”。
    最后是今日,满堂哄闹,她陪在他的身边,以一种最简单最直接的法子帮他抵御那些眼神和嘲讽,她和他说,“其实投壶很简单的,林公子若有兴趣,以后我教你。”
    以后……
    浓密的长睫在晚风中轻轻一颤,他们哪有什么以后?
    “别想了,林斯言。”他闭着眼睛,在那一幅幅清晰的笑貌下,站在晚风中沙哑着嗓音自己跟自己对话,“她值得更好的。”
    何况他今日这样的做法,想必她心里应该也很清楚了,傍晚明初来时,他也没有隐藏自己的心思,她那么聪明,应该明白他们不是一路人,以后,想必她应该不会再来找他了。
    这样挺好的。
    他原本想要的不就是这样的结果吗?
    可想到她真的不会在他生命中再出现,林斯言的心里还是泛起一阵阵的难受,喉咙里也仿佛呛着什么似的,负在身后的双手紧紧握着,掐得指尖都泛了白也没有松开,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他才睁开眼松开手。
    此时整条留兰巷已是一片寂静了,就连路上的狗儿也都回了家,万籁俱寂,天地万物都睡了,可对于林斯言而言,这一晚注定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
    翌日。
    林斯言一大早就起来了,其实也没怎么睡,他跟往常似的起床洗漱又吃过早膳便出了门,路上碰到熟悉的人,他也一一回应了招呼,看着和往常并无什么差别,直到目光撞见一道身影——
    那人头戴帷帽,穿着一身鹅黄色的襦裙,裙摆底下是一双粉白色的绣花鞋,她站在朝阳初升的巷子里,就像三春四月山野间最亮丽的迎春花。
    她正背对着他站在图老伯那买早膳。
    这个点路上人不少,只不过巷子里的人习惯了家里做早膳,这会在图老伯摊子前的除了她一个大人,其余都是小孩,许是第一次在巷子里看到这样的姑娘,此时那些小孩都忍不住仰着头偷偷打量那位黄衣少女。
    等那黄衣少女低了头,他们又不好意思别开脸。
    林斯言离得不算远,正好能听见她的说话声,“我今天没带吃的,回头请你们吃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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