仔细想想,孟浮洲也很符合这个条件。
原本是孟家最宠爱的独子,却因为入魔而屠尽全门,从此再没有属于他的落脚之地,四海为家,似乎也能算是流离之人。
等等,如果这么想的话……
白凛又看向纯洁无辜的水生涟。
他不被族人认可,从小便被迫离开了自己的家园,来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并且一直被亲生母亲所嫌弃,说到流离之人,他应该也能占得一席之位吧?
这么一盘算,这里三人简直个个都符合条件,除了她自己孑然一身,无忧无虑,无牵无挂,距离这个条件似乎还差点深度。
白凛:“要不你们三个人都试试吧。”
“……”
栖川懒洋洋抬起手,在指尖利落地划下一道伤口。
水生涟见状,也随即跟上。
孟浮洲看着这两人,没有说什么,一道白刃闪过,鲜红的血珠从他的手心颤巍巍滴落下来。
三人的血同时落进了黄沙里。
狂风刮起一丝淡淡的血腥味,朱砂似的红很快便被无穷无尽的沙子掩埋了。风声呼啸,刺耳而凄厉,没有发生任何变化。
还是这片大漠,还是这片风沙。
“……”白凛蹙眉,“好像没有用啊。”
“这就说明,我们三人,都不是佛陀古塔认定的流离之人。”
孟浮洲抬眸看向她,眸光沉沉,似有深意。
他们三个都不是……那还能有谁比他们的遭遇更符合古塔的条件呢?
白凛的眉头深深皱到了一起:“那怎么办?总不能现在再出去找人吧?”
太浪费时间了,而且也不一定能找到恰好能符合条件的人。
栖川像猫一样在伤口处舔了一下,漫不经心道:“要不我们先出去找人吧,就我和阿凛两人去找就行,你们两个留在这里等我们。”
水生涟瞥了他一眼:“我也要一起。”
“你一个拖油瓶跟着我们干什么?”
“我是跟着她,不是跟着你。”
“你敢跟着我们,我就把你的鱼头拔下来做鱼汤。”
……
两人安静不过几分钟又开始斗嘴,白凛懒得管他们,将求助的目光落到孟浮洲的身上。
孟浮洲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
“你就没有想过,试试你自己的血吗?”
“我的血?”白凛有些懵。
“没错,你的血。”孟浮洲定定地看着她,平和的声音在不知不觉中温柔了下来,“古塔没有出现,是因为塔中亡灵认定,我们三个并非真正的流离之人。”
白凛不解:“为什么它能认定你们不是呢?”
“也许是因为我们并不迷惘吧。”孟浮洲笑了笑,“你呢?你迷惘吗?”
“我当然不……”
白凛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说到一半,却突然停了下来。
她迷惘吗?
如果是在无妄城的那个时候,那她可以非常地确定,自己并不迷惘。
她很清楚自己是什么,很清楚自己要做什么,也很清楚自己想要得到什么。
可是自从离开无妄城后,她的心就开始四分五裂了。
好像有什么正在慢慢缺失,与此同时,又有什么在慢慢填补。
那些细微的空缺被填补得更好了,但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白凛渐渐觉得头疼,她轻抚额角,声音细若梦呓。
“我不知……何为迷惘。”
凛冬剑在她的手中微微亮起,剑身通透,剑芒亮若琉璃,一明一灭,正在与她混乱的心绪相互应和。
“你本该不知的。”
孟浮洲抬起手,指尖在通透上剑身上轻抚而过,如呼如吸的剑芒渐渐暗了下来。
白凛的呼吸也逐渐平静。
“试试吧。”孟浮洲微微俯身,清和的声音近在咫尺,却又仿佛远在天边,“也许你才是真正的流离之人。”
她才是真正的流离之人……么?
白凛的脑海中回荡着这句话,有什么突然在脑海中一闪而过。
……好像是一道执剑而立的背影。
……好像,那才是她的归宿。
她抬剑,如雪剑刃划过白皙纤细的手腕。
月色血珠一滴接着一滴落入黄沙,光华莹润,随之渗透蔓延。
一道庞然的黑影如海市蜃楼般,在沙漠尽头慢慢浮现。
*
古塔出现了。
白凛看着那座伫立在漫天黄沙中的巍然古塔,久久不能言语。
“阿凛,这是……”栖川看着突然出现的古塔,不由睁大了那双漂亮的猫瞳。
水生涟眼睫微垂,落到白凛莹白的皓腕上。
“是你的血。”
平静而肯定的语气。
“嗯。”
白凛拉下袖子,提剑向前迈步,“走吧。”
她没有多说什么,步伐快而急切。
三人随即跟上。
风沙呼啸,在席卷的漫天黄沙之中,黑色的古塔逐渐清晰。
古塔通体乌黑,充满不祥之兆,塔顶却稳坐着一座栩栩如生的佛陀之像,面目悲悯,俯瞰众生。
“就是这里了吧?”白凛仰头看向塔顶的佛陀。
“是。”孟浮洲应声。
“为什么佛就这么看着我们,却不给我们一点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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