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时迟,那时快,眼看着心诚公主抱着肚子立在悬崖边摇摇欲坠,顾飒将军一个箭步向前猛地拉住了心诚公主,偏那贼首仓央错又卡着心诚公主的脖子,要顾将军选择要不要用自己的命换心诚公主。”
“啪”说书先生狠狠地将手中扇子搁到了案桌上,咬牙切齿,全是恨意。
听众席坐满了人,一个个也都恨得握紧了拳头。
“一个王子,竟然卑劣至此,为了活命,竟然拿自己身怀六甲的妻子做防身符,呸……他以为他逼迫顾将军跳了山崖他就能逃出一命,可我们的顾将军怎么可能饶过他,可惜了顾将军,这一跳仍不忘拽着那贼头子一起跳了下去……”
听众席边无人察觉,一身天青色衣衫,头戴帷帽的女子,在帷帽下悄然落泪。
心水记不得自己是多少次坐在茶楼这边听书了,那幅顾飒给她画的像仍被店家视若珍宝般收藏在店内,可是作画之人呢?如今又在何方?
天上还是地下?
该找的地方,她都找遍了,可是一丁点他的痕迹都没有。
没有比这个更令人绝望的了,日子过得了无生趣,整日浑浑噩噩,甚至开始酗酒,唯有在不清醒的时候自己才能舒服点,起码可以暂时忘却那刻到骨子里的痛彻心扉。
岁月沉淀下来,好多事情也才慢慢悟明白。
上一世,他为何热衷于一场又一场的战役,究其原因怕还是因为她的身份,出身于青楼,虽自身干净,但世俗之人难免会用异样目光瞧她。
他说过,只有他功名加身,位高权重,其他人才不敢欺负她。他还说过,他想要给她求一个诰命,让她的腰杆挺得直直的。
妻凭夫贵。
起初心水并不觉得这有多重要,反而觉得他这些不过都是本末倒置,他求得了功名,但是也失去了陪伴她的时光。
可是后来,说书人一语惊醒梦中人。
京城中,贵女云集,如果做了将军夫人便是当家主母,一个将军府的当家主母要应对的应酬和人情往来当然很多。
顾飒怕是早就想到了这一点,怕她被人欺负,所以执着到近乎偏执的去打胜仗。
还有上一世她坠楼后的一些事情,心水也慢慢了解。
上一世她离去后,宋昭阳欢天喜地,一纸诏书赐下,令顾飒与宋昭阳成婚,顾飒宁死不从,拒不接旨,宋昭阳一怒之下囚禁了整个顾府众人。
顾飒无奈,勉强应下,不过还没成婚,便又奔赴了战场,这一次他去,只为一心求死,最终他也如愿以偿。
他死后,顾老夫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痛欲绝,上书请求举家离京,至死不入京城,至此顾府百年望族以及隐藏于深处的顾家军消失在世人眼中,去向不知。
说苛责,其实顾老夫人也是有自己筹谋的吧,心水想,那时候她年轻,不懂顾老夫人的难处,细细想来,顾老夫人其实并未太多为难她,她只是在周全,在衡量,为了一府平安。
而真正为难她的只有宋昭阳,漫天的流言蜚语,指责嘲笑,皆是因为她用银子买通了那些见钱眼开的下人们。
如果自己再坚定一些,上一世是不是就会迎来顾飒心中的曙光?
“他们都爱我,全天下的男人都爱我……我是最漂亮,最受欢迎的……”茶楼下,一个疯疯癫癫的女人大笑着跑过,每看到一个男人,就凑身上前,拉着说,“爱我……爱我……”
心水挪目,原先的清秀美人,机关算尽,终究落得了如此下场。
心水默默取过一些碎银,唤来店小二,给楼下之人送去了一些蔽体的衣服和吃食。
那疯女人得了吃食,微微仰头向茶楼上望来,心水侧过身子隐到珠帘后,楼下之人未寻到她的影子,笑嘻嘻以双手捧着吃食走远了。
店小二完成任务上楼,见心水不欲露身,微笑向她,“夫人做了好事却又不留名字,福报深厚,全在后面攒着呢……夫人一定会心想事成,万事如意的。”
心想事成,万事如意?
心水默默仰头看天,如今她想要什么?
她放空心思想了又想,却发现这世上万物,竟无一能入眼的,如今她所求,唯有顾飒突然出现在她面前。
可是他一去无影无踪,他到底在哪里?
……
转眼上元节至,华灯初上时,燕集镇上更是挂满了大红灯笼。
心诚的孩子还没出百日,夏江陪她待在家里,因着有了孩子的缘故,许隐娘和慕老也跟着忙碌了起来,尿布挂满院子,整个家里都充斥着欢声笑语。
每逢这个时节,人们都喜欢放天灯,夜幕彻底降临时,燕集镇的上空便陆陆续续有天灯飞了上去,而后越来越多,最终将整个燕集都笼在了一片朦胧中。
心水心中有事,不想扫了大家的兴,悄悄推门而出,她和心诚没有归京,远在京城的皇帝爹爹也没有派人来催她俩,好似完全忘了她俩的存在一般。
心水和心诚琢磨了一下,姐妹二人干脆在燕集买了现在的院子,一来为有安稳之处,二来……心水也有自己的心思。
顾飒曾经说过,如果她和他走失了,千万不要离开去找他,他要她待在原地,他保证自己会回来找她。
“你什么时候回来?”心水默默在心底念叨一句,“我原谅你了,你回来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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