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打横抱起她,走了几步往床上一扔,道:“想知道什么我来给你汇报便是。先吃饭吧,边说边吃。”
他回外帐去拿了徐聪送进来的饭食,夹了几筷子菜盖在饭上,直接把碗递给她。
“我睡了多久?”沈荨一面吃饭,一面问他。
“也不算很久,昨儿回营后直到现在,一天一夜吧。”谢瑾微微笑道。
“这么久?”沈荨筷子顿了顿,“我身上的伤是你包扎的?”
谢瑾摇头,“徐聪给你包扎的,军医也来瞧过了,好在没什么大伤。”
她快速扒完了饭,将碗往几上一搁,瞧着谢瑾道:“说吧,什么情况?”
谢瑾看她一脸沉痛的表情,略微用了轻快些的语调道:“情况还算好,北境军伤亡情况比大家事先预料的好很多……阵亡士兵二万多,重伤和轻伤的一万八千多,整支北境军主力还在,几名将领也都无事,只宋珩背上挨了一刀,估计要趴几个月,其他几个受了些轻伤,可忽略不计。”
“军师呢?”
“军师一直在中军阵里压着指挥,”谢瑾笑道,“没受什么伤,这会儿正忙着和吏目清理名册——这次用到的梅花阵法正好克制了九万樊军精骑,沈将军,你是头功。”
沈荨只低了头没说话。
谢瑾递一盏茶给她,“松州军和陈州军那边的伤亡也还好,拦了西凉军两个多时辰后撤退,西凉军得知樊王那九万精骑战败,退回了源州城,现谢宜和薛安率军围在城外,这一围,估计至少要围上十天半月了。”
“西凉人和樊人大势已去,”他脸上的表情也明朗起来,“樊王和云州那几万樊军也被围着,皇上的意思,是如今西境和北境的防线得尽快重新布起来,西境和北境,你选哪个?”
沈荨瞧着他,“什么意思?”
“西境北境百废待兴,阴炽军已交给顾长思,我和你都得回西北去,这场战事虽然胜局已定,但边防线一刻也松懈不得,另外,还得帮助百姓们重建家园——”
“阿荨,”他迎着她的目光,眼睛里俱是笑意,“我听说了北境军出战前你交帅印的事,如今整支北境军都愿誓死追随你,你若选北境,会轻松许多……”
沈荨双臂抱膝,头靠在膝盖上思索片刻,抬起头道:“我想回寄云关。”
谢瑾心头百感交集,瞧着她微红的双目点点头,“好啊,只是重整西境,要花费的时间和精力都更多,你先带一部分北境军过去吧。”
“嗯,”沈荨双目明亮起来,“那我现在就去跟皇上请命。”
谢瑾看她又恢复了生龙活虎的模样,笑道:“估计把你按在床上是按不住了,那走吧,我和你一块儿去。”
两人先后出了营帐,沈荨即刻展目往对岸眺望。
坡地前头的观战台已被拆去,她走到坡地前沿,瞧着大江对岸那片战斗后的残迹,心头唏嘘不已。
落日余晖正照在那里,大块大块的深褐色血污触目惊心地延展在大地上,如山的尸首已被拖走,插在地上的箭矢也被清完,但荒破残败的土地上还零零星星散着一些残破断裂的甲戈,偶尔有风吹起破碎成片的旌旗,那布片便飘忽着从地上翻腾至半空,随风势轻荡着,又悠悠落地。
幸而永不停歇的滔滔江水从上游而至,冲去了江面上的浑浊和血水,经过一天一夜的冲刷,这一段的江流已基本重归清澈。
山川有灵,但愿能尽快抹去这次杀戮留下的疮痍与悲荒。
皇帝在陈州军军营后方的朝廷军主帐中听了两人的陈述,没表示什么反对。
他颔首道:“两位爱卿谁去西境都一样,朕只有一个要求,尽快。”
他瞧了瞧坐在一边的陆年松和谢戟,笑道:“这边的战事有武国公和威远侯坐镇,想来已无大碍,如今边防线空虚,随时有可能被北边胡人乘虚而入,重整西境线要比北境线艰巨得多,朝廷亦会大力协助,沈将军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
沈荨应了,皇帝又道:“等云州和源州的樊军西凉军全数剿灭,朝廷届时会举天同贺,论功行赏,这次北境军和阴炽军中表现突出的,先报上来交予武国公。”
他吩咐完,瞧着谢瑾意味深长道:“你答应朕在半年内带出阴炽军的事已经做到,除了该有的军功赏赐,朕打算再给你联一门亲事……”
谢瑾微微一怔,正要说话,谢戟朝儿子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稍安勿躁。
皇帝忍不住笑道:“沈将军与谢将军既然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话未说完,一帐的人都笑了。
“多谢皇上,”谢瑾即刻微笑着躬身,朝皇帝行了个礼,朗声道:“臣——求之不得!”
两月后,已是暮春。
百事缠身的沈荨暂时放下手中军务,只带了徐聪从西境寄云关出发,往北境的望龙关赶。
两人沿着关外望龙山脉的羊肠山道而行,一路骑马掠过漫山馥绿,柔茵星花,重山春色尽入眼帘,远处千山一碧,重峰叠翠,千岩竞秀,令人心旷神怡。
大半月前,位于源沧江北岸云州和源州两座城池内的樊军和西凉军,在被大宣军队长期围困后,弹尽粮绝而不攻自破,樊王朗措一代枭雄,被困于云州城中,最后时刻举刀破腹自尽。
西凉和樊国国内再次暗流涌动,多方势力争夺王位,大概等波澜初定,又将虎视眈眈地把目光转向周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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