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军一日一夜之间奔驰近千里,对于任何军队来说都是不可能办到的事。但刘季的数万人马,却在韩国故地上创造了一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的产生,仅仅只是因为一个人而已。确切点儿来说,正是因为得到了张良的帮助,他才能够摆脱开阳城之败的困境,并且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到了宛城之外。
时间回到昨日傍晚。丹水河的转弯处,刘季和他手下的所有将校心腹,都屏住呼吸,聚精会神的听着张良的策划。
“……沛公虽然急于入关,但秦国边境的军队还很强大,他们一定会凭借险阻拼命抵抗。如今阳城未下,前后又有援兵阻截。如果在这个时候继续拘泥于寻常战法,无异于自寻死路!”
张良并没有丝毫顾及情面。先前时候,刘季没有听从他的劝告留在马蹄山口,而是急于求成,想要取阳城,进而直驱函谷关。结果受到重大损失,而且自身也陷入危险境地中,这是必然的结果。
刘季和身边的几个谋士脸上都有些惭愧。到了这个地步,他也顾不得脸面了。急忙诚恳的请教。
“子房,先前都是我的过失。以至于损兵折将……唉!这些就不必多说了。如何能够摆脱困局,就请直言相告,不必客气。”
张良点头。他听到刘季兵败的消息,内心焦急万分。这才不辞辛苦,亲自带着筹集来的军粮赶过来支援。而在来的路上,他已经把一切都想得十分周细。毕竟,不管是为了韩王室的后路,还是为了实现自己心中的抱负,既然已经选择了刘季,他必须全力帮助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秦军在阳城一线既然早有准备,想要从这里西进已经是千难万难。既然如此,此地不可久留。必须速速退兵,另选其他方向破敌!”
“子房有何指教?”
“沛公,何不挥师南下,直取宛城呢?”
“宛城?可是我听说,宛城和南阳都是秦军防御的重城,扼守要道。不仅兵精粮足,而且守卫严密。我们连区区的阳城都攻不下来,又拿什么去破宛城呢?”
刘季皱着眉头,对张良所指明的方向感到怀疑。而其他人也是纷纷摇头,兵败之后,军心本来就已经有些乱了。如果要是去进攻宛城再失败,那后果可就真的是不堪设想了。
而张良却淡然而笑。他看着众人脸上的凝重神色,微微摇了摇头说道:“沛公,你多虑了!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宛城虽然是一座由重兵驻守的坚城,但在此时此刻,却无异于是一座空城也!呵呵!”
大家心头一震。不约而同的抬头看着他。郦食其按耐不住心中的急躁,他拱了拱手问道。
“子房,这怎么可能?据老夫所知,秦军在宛城和南阳屯兵将近七八万之多。又怎么会是一座空城呢?”
“广野君,宛城和南阳确实屯有重兵。但你的消息来源过于落后了。请问你们攻打阳城失败之后,难道没有受到过支援秦军的围追堵截吗?”
“怎么会没有呢!正是因为遭遇了秦军优势兵力的绞杀,所以我们才不得不狼狈逃窜到了丹水边……子房!难道你是说……?”
郦食其忽然睁大了眼睛,他好像顿时醒悟张良话中的意思了。而张良已经对他笑着点了点头,随后应答道。
“正是如此!听到阳城告急的消息,南阳郡守连夜发布命令,召集两地兵马北上支援。为了把你们彻底消灭在阳城附近,他不惜调动了将近五万兵力……这样一来,宛城防守空虚,也就可想而知了!”
看着张良的轻松态度。郦食其不禁击掌赞叹。此人看上去如同一个儒雅公子模样,却没想到消息来源如此广泛。其他人的眼中也同时闪现出了希望。如果真的是这样,或许可以趁机去攻破宛城?
“可是……即便宛城的军队调集到北边来了。我们想要去突袭宛城,恐怕时间上也来不及啊!”
萧何是个考虑周全的人。他率先问出了大部分人心中的疑问。张良爽朗的大笑了起来。他用手指了指身后的河面,此时秋汛节气,这条河水流湍急,十分宽阔。却正是行船的最佳时候。
“此去宛城,相隔数百里。如果从陆地上行军,自然需要好几天的时间。但要是从这条河上去,一日一夜之间,足矣!”
月光划破乌云,恍然惊醒迷茫。刘季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盯着张良的眼睛,声音急切的问道。
“子房!你是说……从这条河上可以直达宛城吗?”
“不错,正是如此!丹水自西北而来,在前方十余里之外转一个大弯儿,然后就变成了南北流向。呵呵!大军从此处登船,顺流而下,大事可成也!”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如果还不明白张良这条计策的精妙之处,那在场的人便连傻子都不如了。
刘季和他的心腹们当然不是傻子。所有人都站起身来,开始披甲带刀,准备作战。刘季满怀感激的拍打着张良的肩膀,感慨万分地说道。
“子房,你真是上天赐给我的贤才啊!我能够得到你的帮助。何其有幸也!”
张良只是谦虚地摆了摆手,表示自己绝不敢当如此盛誉。而曹参又问了最后一个问题。
“我们这里有数万人马,这几十条船恐怕有些少啊……子房,还有办法再筹集些船只吗?”
张良成竹在胸。他用手指了指夜色苍茫的下游:“就在前方十余里外的转弯处,韩王已经在那里等待了。为了替沛公大军多弄些船只,他已经尽了最大努力。”
刘季一拍大腿,惊喜交集。张良把一切都安排好了,如果在这种情况下还取不下宛城,那么便不如趁早解散军队,再去当自己的市井游民吧!
得到出发命令的全军,精神重新振奋起来。很快他们就赶到了下游转弯处。果然,河面上已经有大小不一的百余艘船只,在静静的等候了。也就是在这里,刘季第一次见到了韩王成。
韩王成的年纪并不老,大约和张良差不了多少。但他的脸色看上去却有些苍白,一副非常憔悴的样子。很明显,多年来的流亡生涯,给他的健康造成了很大的伤害。而背负着亡国之痛的这位流亡王室后裔,对于张良替他引荐的沛公刘季,显然恭敬中带着拘谨。
而刘季在这方面的本事好像是天生的。他非常亲热地拉着韩王成的手,在表达了感谢之意后,又信誓旦旦的立下保证。自己路过韩地,只是想进关中去博取富贵。如果将来真的得偿所愿,那么必定帮助韩王夺回他的土地。让他恢复故国,永葆山河!
韩王成当场感激流涕。他领着自己手下这帮人,辛辛苦苦了这么多年,在大秦军队的围追堵杀中,几乎沦落到连生存都成问题。忽然得到这样一个强援,无疑是感觉有了巨大的靠山啊!
两个人就在河边,当场铭誓。约定将来互相扶持,永为友好。张良站在旁边满面微笑的看着,没有人知道他的心里在想什么。而刘季对韩王成提出的唯一一个条件,便是希望今后借张良跟在自己的身边,去成就大事。
韩王成虽然心中万分舍不得张良离开。但他却很清楚,依照自己的能力,根本就不能给张良提供一个更广阔的天地。这些年来多亏他的殚精竭虑,才保全了韩国王室。如今他有了更好施展抱负的机会,自己当然不能阻拦。
“王上请放心。天下大事平定之后,将来不管如何,我都会再回到故乡来……希望我们还能重新找回从前的快乐时光。”
临上船之前,张良俯身在韩王成的耳边,悄悄低语了这几句。他们两个人是少年时的伙伴。亡国之后,又共同经历了流亡岁月,情意非同一般。韩王成含泪点头,挥手送别。
也许,在这尝尽人间甘苦的烽火岁月里,张良已经是他最后可以信任的人了。
“沛公,请不要忘了我们曾经的约定。”
顺流而下的船头上,张良收回送别的目光,低声对刘季最后说了这一句。他从此以后再也没有提起和韩王成的关系,只一心一意的辅佐眼前的这个人。直到若干年后,韩王成惨死于阴谋的交锋中,他重新亮出锋芒,世人才震惊于这位无双谋士的赤血丹心。
“放心吧!子房,我从不违誓!”
刘季信誓旦旦的承诺。只不过,此时此刻的他,又怎么能够预料到将来的风云迭起,命运无奈呢!
张良的预计一点儿也没有错。大军顺流而下,在距离宛城十余里的地方登岸的时候,只用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数万大军在船上利用这段时间都养足了精神,一扫失败的颓丧。他们以雷霆之势,在暮色降临之前便迅速包围了宛城。并且全军做好了攻城准备,只等一声令下,便四面攻城了!
第一百八十章 兵临城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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