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冬在他怀里吸吸鼻子,大概觉得一开始气势汹汹,后来哭成这个样子有些丢人,她把脸埋在宣宁怀里不探出来。可是听见他说要回去了,还是记得伸手手来,把他的领口拢一拢,担心一会出去冷风灌进衣服里去,宣宁又要受寒生病。
两个人相拥着,缓缓向外头走去。
明英从怔忪中清醒过来,追了几步:“小宁,那你,你现在怎么样了?”
宣宁的脚步顿了顿,没有回答。
自然是不好的,明英刚刚甚至亲眼看见他咳了血。明英看着宣宁清瘦的背影,眼眶泛红,千言万语涌到了嘴边,只吐出一声:“对不起。”
“如果觉得对不起我,便好好活着。还有——”宣宁没有回头,所以明英看不到他的眼角也染着一抹红晕,“以前我有一个很好的哥哥,你下山后,能不能帮我找找他?”
“小宁。”明英轻喊一声,眼里的水汽将宣宁的背影晕得模糊。
宣宁的睫毛闪了闪,扑簌簌落下两颗眼泪滚进苏小冬发间。他依旧没有回头,只低声道:“替我告诉他,我很想他。”
第73章 .
明英是独自一人离开鸾凤阁的。他下山时飘着春雨, 明明是生机勃勃万象更新的季节,他的背影却比秋风寂寥。
苏小冬把手里多出来的一把伞递给守着山门的守卫,朝山路上踽踽独行的明英偏偏头。守卫会意, 追过去, 将伞塞进明英手里, 没多说一句话,便又飞奔回来。
明英停下脚步回望,身后长长的山路,空无一人。
他是鸾凤阁的罪人, 自然是不会有人相送的, 手中的这一把伞,已是无回峰上最后一点温情。
细密的雨幕里, 明英的身影渐渐远去,在山路尽头凝成一个小点。
春寒料峭, 何况还是雨天。
苏小冬摸了摸宣宁的手, 只觉得触手冰凉,赶紧抢过他手里的伞柄, 将他一双手都裹进披风里,推着他往回走:“回去吧, 人都走远了。”
宣宁比苏小冬高处许多, 为了让她打伞不费力,他稍稍躬下///身子。于是他离她更近了一些, 不小心溢出的一丝叹息便落进了苏小冬耳朵里。
“怎么了?”
“我在想, 我和他大概此生都不会相见了。”
苏小冬抬头看一眼宣宁的神色, 他像是真的对明英的事解开了心结,面上不见波澜。
她一时也不知他究竟以后还想不想再见到明英,只好说:“你若是想见他, 我掘地三尺也给你找出来,你若是不想见他,你到哪里,我就让人把那地方方圆十里的人先///摸一遍底。”
自从苏小冬的身份开诚布公,她便经常说这样的话。
她虽是大梁皇室与长平军捧在手心里的靖北郡主,可正如她母亲曾经说过的,她的父亲一生循规蹈矩不曾僭越分毫,她父亲的女儿也不会是离经叛道之人。
只是,宣宁吃过的苦太多,而受过的厚待太少。
她总这样说,不过是希望他反反复复听她那些愿意为他倾尽所有的话,心里能多暖和一点。
宣宁笑她:“幸好你只是个郡主,不是皇帝,否则大梁还不被你搅得翻了天?”
苏小冬轻哼一声,不认可道:“你听没听过一个话本,说的是之前的女帝云盈与百草谷神医宁景深的故事……”
两人挽着手向寒石院走去,苏小冬叽叽喳喳地声音沿途洒落。
落花,微雨,人影成双。
春雨一贯是缠///绵不休的,而宣宁与苏小冬下山那日,竟是个云销雨霁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告别的话已经连着说了好几日,到了真正要走时,千言万语都说尽了,于无声处便生出更多难舍。
杨柳依依,春草萋萋,长亭之外,归程无期。
无回峰,鸾凤阁,也曾是宣宁多年在渴望逃离的地方。可真到了这一日,他心里却暗暗希望马车走的慢一些,再慢一些。
相送的人已经被重重密林遮盖。宣宁放下帘子,靠回软枕上。
苏小冬想,他从小///便在这里长大,便是一棵树,这么多年,根也已经扎得很深了,怎么可能没有不舍?
于是她握住宣宁的手,安慰他:“以后想回来,我随时陪你回来。”
宣宁未及开口,马车忽然缓缓挺住,外头响起野兽的咆哮声。
是豹儿!
宣宁眼前一亮,苏小冬已经蹲到门边去,打开车门朝外头招招手。
果然车厢猛然一沉,只见一道巨大的白影闪进来,宣宁养在进山大阵里的那只雪豹毫不客气地登堂入室。
像是知道宣宁要远行而同他赌气,豹儿并不像以往那样同他亲近,只站在车厢中央盯着他看,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宣宁笑:“怎么?不认得我了?”
豹儿盯着他看了看,委委屈屈地凑过去,把毛茸茸的脑袋靠在宣宁的手臂上蹭了蹭。
鸾凤阁遭遇围攻后,宣宁让人到林子里来找过豹儿。一连找了三趟,没人看见它的身影,也没人看见它的尸体,豹儿究竟是死是活便成了宣宁心里不上不下的一个疙瘩。
离开前,还能见到活蹦乱跳的豹儿,到底了却宣宁一桩心事。
他伸手顺了顺雪豹背上的毛,轻拍了两下它的脑袋:“我要走了,你也走吧,不用守在这里,我不会回来了。”
“不回来了?你以后想回来的话,我们可以回来小住一段的。”苏小冬想起刚刚见他一步三回头的模样,急着对他许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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