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来到这里,记忆闪回,杨立露竟然还能回想起很多细节。
比方说,偏殿的地板是空的,掀开地板,进入暗道,一路上都没有灯;又比方说,那条蛇绕着根柱子,盘踞在皇宫的地底,她很明白,此行的目的地就在皇宫西面的偏殿。
出宫的时候,她有公主的身份可以依仗,行事方便,尚且容易,现在站在墙外,远远看着宫门,杨立露暂时没有展开行动,她在思考一些问题:
能够收服、净化、影响到一只上古巨蛇的,理应只有变成国师的江西雁一人,问题是,江西雁知不知道收服巨蛇会波及到她呢?
如果江西雁不知道,杨立露只用在潜入宫殿的时候小心谨慎,避免和江西雁正面交锋即可,她可以迅速找到解脱之法,然后脱身。
而如果江西雁知道……
那么,这个腹黑、阴郁、睚眦必报的男人,很有可能是故意引她前来,埋伏在宫中,等她自投罗网。
她没想到一出幻境就会被困进鱼怪的肚子,白白浪费了一年的时间,这一年的时间江西雁运势加身,养精蓄锐,摇身一变变得如此高不可攀,杨立露有种“养虎为患”的感觉。
以那样决绝的场面结束了幻境,他们早就没有和平相处的可能了,如果她早些出来,或许可以仗着穿越者的身份抢走男二号的机缘,把江西雁的成长性扼杀在摇篮当中,然而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了。
杨立露决定从长计议。
现在,她的眼睛比之前好上很多,可以正常视物了,她吃了药,咯血停止,绞痛也缓解了不少,她在客栈住了一夜,第二天白天出门,想去当年的包子铺和镖局探视情况,然而,包子店和镖局都不见了。
镖局的演武场保留,皇家的军队驻扎在这里,方便和皇城中巡逻的护卫们交班,原本包子铺的位置,几家商铺合并,组合而成一家规模庞大的餐馆,二楼有茶室,有人正在说书,杨立露听先生讲起江西雁成为国师的事迹:
“那墓林是什么地方,想必我不多说,各位都心知肚明,九死一生?不,那可是九死无生!上古年间,墓林是用来干嘛的?活人祭祀。想当年,家家户户挨个找出童男童女,失去小孩的女人哭号不止,从林子里抬回来的,只剩下一堆白骨了。
话说回来,江国师从墓林活着出来,觉醒了仙人血脉,非但没有计较公主的杀心,反而向皇上进献了传说中的法宝,这法宝究竟是什么,我等还未可知,只知道那可比之前的方士的法子好了百倍不止,不仅治好了皇上的旧疾,还给皇上打开了修行的大门,我们的皇帝,那可是第一个修仙者皇帝……
国师大人已经飞升,但宅心仁厚,挂念我等凡人的死活,他平息了瘟疫,解决了饥荒,让我们都有饭吃。我们都知道,想修行,那可是需要灵根的,但我们凡人没有灵根,只能劳苦一辈子,百年后,人死魂灭,再堕轮回,受尽苦楚。
然而我们的国师大人功德无量,给了我们每个人新的可能,尚有余力的青年人全都争先恐后前往墓林,修建天梯,能多搬一块砖瓦,就能为下一代和后世的自己积福,你想想,但凡下一代能出一个仙人,那可是多光宗耀祖的事情啊,现在受再多的苦又怎么样呢?”
他越讲越激动,讲到后面,“要不是我老胳膊老腿,在报名的时候落了选”,简直面红耳赤,一脸的痛心疾首,旁边的人被他鼓动,眼眶红润,无一不神情激愤,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楼下传来一声响鼓的重锤。
“皇上布施啦——”
声音离得太近了,杨立露脑门一震,她刚好坐在窗边,侧头一看,看到街道上不知何时挤满了人,街道中央,气派的车马连成长长的一排,两个精美绝伦的轿子穿插其间,平稳而坚实地往前行进着。
那是杨立露从幻境出来,第一次见到江西雁的时刻,风把轿子上的帷幔吹了起来,露出他一身华丽的锦衣。
锦衣的少年端坐其间,沉默不语,不知看向什么地方,若有若无地侧转过头。
那会儿,杨立露想到一个不是很好笑的故事,说有个瘸腿瞎眼的皇帝请了叁个画师,要画出他真实而英俊的样子,第一个画师假想皇帝没有瘸腿,脑补了一双好眼,被皇帝以“虚假”为由拉下去杀了,第二个画师见状如实画了皇帝的病腿和瞎眼,皇帝震怒,也把他杀了,只有第叁个画师,画出了皇帝单腿跪地举枪射击的样子,既真实又掩盖了皇帝的残疾,所以活了下来。
杨立露看着轿子上的江西雁,咬牙切齿地想:他最好一辈子别从轿子上下来,这样就没人看出他是个瘸子了。
四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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