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愿看着面前的牛皮纸袋,“戚野,我哥其实是在对他自己说啊。”
*
陈诺给许愿留了一封信。
他真的聪明到超乎她的想象——那封信留在超大号玩具熊的胸口,熊熊内胆厚实,寻常随便摸两把根本摸不到。
只有崩溃的把脑袋按进去。
才能隔着细腻温暖的皮毛、轻盈蓬松的填充物,感受到藏在玩具熊心口,被少年悄悄留下的信。
“我最喜欢喝冰可乐。”
没有称呼,没有署名,一上来,陈诺就写了这么一句。
许愿这时候才发现,他的字迹并非平日表现得那么温和。笔锋细微处带着凌厉,漫不经心,和那个无所谓的笑容很是相似。
“我最喜欢喝冰可乐。
所以现在,我在离咱们学校十公里外的某家KFC里喝可乐,当然,你读到这里,肯定知道我又逃课了——应该会知道吧?我感觉这件事瞒不了你多久。
不过也有可能不知道?
毕竟你撞见过我好几次逃课,竟然都没反应过来。说真的,虽然不想这么讲,但你最好还是把拿来考试的心思分点在生活上。
如果看这封信时你是一个人,那我大概率已经不在了。
轻生也好,意外也罢。
今后你肯定要自己走下去。当然,要是七爷那小子有点良心,他会照顾你的。
好了,不说废话。
让我想想从哪里开始说?既然在喝冰可乐,那就从这杯冰可乐说起好了。
我真的非常讨厌一切口味清淡的东西,不加油的菜、不加盐的汤,还有许建丽引以为豪的那种杂粮饭——是的,我不想拿敬称称呼她,陈涵同理。
他们没把我当成儿子。
那我也不必把他们当作父母。
扯远了,继续说冰可乐的事。
我记得第一次喝冰可乐,应该是你过七岁生日那次。直到现在我都记得那天喝到第一口冰可乐的感觉,太不可思议了。原来世界上不是只有白开水、胡萝卜榨汁这两样饮料。
虽然最后那杯可乐我只喝了一口。
但毫无疑问,直到今天,它还是我最爱的饮料。
可惜我只能在逃课的时候喝到它,就好像我只能逃课给你写信。
我其实不是很想挑这个时候,不过没办法。教室里不好写,家里也不行。如果在家写,陈涵会从监控里看到。
是的,我没写错。
就是监控。
在说监控这件事前,我要先谢谢你。你住在我家的那一年,是我长这么大过得最好的一年。
毕竟你是妹妹,他们当着你的面不好骂人、罚跪、拿那种编得细细的竹条抽人。
不知道是谁发明的那种破竹条。
抽起来又疼,印子又不深,连去医院验伤的标准都够不到。害得我一年到头天天穿高领衣服和长袖,冬天还好说,谁喜欢在夏天穿长袖白衬衫啊?”
写到这里。
陈诺用钢笔在旁边画了个【仓鼠气气】的表情包。
“当时把你叫到家里来住,我其实有私心。
我没你想得那么无私伟大,毕竟如果你去住校,那年我肯定要挨好多回打——记不记得初三上学期期末,我考年级第二的那次?那回我比楚天歌只差了两分,陈涵害怕动静太大被你听见,没拿竹条抽我,让我在卧室里跪了两个晚上。
罚跪比被抽得好多,当然,他本人不会专门盯着。
他有监控嘛,调成可视门铃那种模式,我要是起来走动,就会被拍下来。
你看到这里,估计要吓哭了吧?
放心,这监控从小学三年级开始装到现在,我一直记着。所以没让你在我房间换过衣服,也没让你说什么不该说的话。
哦对,有几次我故意岔开话题,不是我疯了或者不记得。你当时说的话太敏感,被他们听见了,我又得挨抽。
我也不知道他们哪来那么强掌控欲。
在卧室安监控,每天都要按着他们规定的日程表作息。睡早了起晚了,竹条立刻呼上来。
教室没私人监控,看不到我,就规定回家时间。
晚一分钟到家都要挨打。
许建丽还好,女人力气就那样。
陈涵抽得是真重,好几次我没上学都是被他抽得发烧。所以在这里,我要为自己辩解一下,我逃课的次数没你想象得那么多,和病假一半一半吧。
这么说的话,我感觉我身体其实挺不错?
换成潮儿,估计早去住院了。
许建丽和陈涵掌控欲真的非常强,除了监控,他俩每天还要检查我的手机聊天记录。
鬼知道聊天和成绩有什么关系,不过他们就是那么以为的。还好你们都没说什么出格的话,不然我真完了。”
在这里。
陈诺又画了个【仓鼠哭哭】的表情包。
“当然,他俩一直很有理由。
从小时候送我学钢琴、绘画、书法、围棋,反正只要是能给他们脸上增光添彩的事,许建达和陈涵总会让我去。
小时候我不懂。
觉得被老师表扬、被同学羡慕挺开心,后来三年级期末考试——我知道你肯定不记得了,这不重要。
总之三年级期末考试我考了第一,问他们要了只小仓鼠养。对,和我Q.Q头像是同一个品种,金丝熊,特别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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