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云深最后一次见她,是在两年前。
京窈被确诊患癌,住院治疗了快叁个月的时间,连大年叁十都是伴着输液瓶滴滴答答过的。
她似乎从不把病痛放在眼里,又或许是早年的经历让她已经习惯了。没有人陪伴也没什么,她一人翻翻书,一天的时间也就过去了。
京窈其实喜欢安静,她更乐意一个人待着,哪怕什么也不做。
“我确实后悔了。”
那天她打了电话让他过来,面目极其平静地告诉他:“如果没有和你有这么深的瓜葛,我现在也不会这么恐惧死亡。”她自嘲地笑着:“徐云深,我的命已经进入倒计时了,所以接下来的路,我要自己一个人走。”
她明白地告诉他,她不需要同路人,不需要有人分担她的痛苦。
于是,徐云深原本准备用来说服她的话一句也没用上。
该告诉她什么?
我爱你,让我和你一起面对;还是,如果你死了,我也不能活。
太矫情,太无所谓。
有的人注定一个人踏上旅途,除了一颗自由自在的心,什么也不用带上,是他妄自想和她产生羁绊,同沐风雨。
“京窈,你有你的坚持,我有我的选择。”他几度按捺即将发狂的心绪,同样以平静地口吻告诉她:“我没有想过换命能那么轻易的进行下去,但第一次失败了,不代表我不会进行第二次。”
京窈默默地注视他良久,最终轻笑道:“大哥,我们兄妹之间还是相似的,比如都一样的残忍。”
他垂眸,不答。
“那这样吧,与其你把命浪费在这种事上,不如提前交给我好了,让我带着你的命,走向我生命的终焉。”
她温柔地注视着他:“云深,直到今天我依然无法释怀,比起最后你失去我,或是你用命换我活下去,倒不如让我杀了你,带着对你毫无保留的爱离开。”
他抬手抚上了她的面孔,是冰凉柔软的触感,却让徐云深红了眼眶,“这样的结局确实对你我来说都是最合适不过的。但是,京窈,你明白不管是你还是我,都不会让这个结局产生。”
她歪歪头,更加紧密地贴着他温暖的掌心,轻喃道:“谁知道呢,至少现在,我是真的想要杀了你。”
于是才有了京窈让徐温阳选择救不救徐云深的那一幕。
可数年之后,京窈依然觉得这是他们最好的结局。
***
阿景从水里捞出来那一刻,她觉得自己已经从鬼门关走过一趟了。
“现在肯说了吗?”徐云深接过手下递来的手帕,擦掉手上的水渍,不带着任何感情色彩地说着。
阿景揉揉眼睛,再看了眼游泳池里因为没有吃到大餐而稍显狂躁的鳄鱼君,最终咬着下唇, 不甘愿地点了点头。
那日,她们被关在货车里已经过去很久了,不知怎的,阿景开始和那个疯女人待在一起,阿景喜欢絮絮叨叨地和她说话,大到小时候爸爸为了小叁把她妈捅死了,小到她因为不爱吃水果导致经常便秘。
反正女人是疯的嘛,能很好的充当一个树洞的角色。
“唉,我今年才二十,我都没有好好的谈一次恋爱……不过当然了,谁看得上我这样的丑八怪呢?”
阿景的脸有一半都是被烫伤的,为了不要她这个拖油瓶,她那好父亲也想将她一起杀害,不幸中的万幸是,被及时赶来的邻居救了。
阿景抠了抠一个来月都没洗过,已经打结成鸟窝的头发,“你说怎么什么破事都让我赶上了呢?”
她知道,麻绳专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但人都有侥幸心理的,认为那样的灾祸如何也不该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疯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安安静静地听着,从不发表任何意见,阿景偶尔也会很沉默,加上货车里本就昏暗,她们看不见彼此的模样,于是能更加安心。
“你呢,又是怎么变成这幅样子的?”阿景叹一口气,“我想你或许也没有家人了吧?”
然后又没话了,一直都是她在说,疯女人根本没透露过半点关于自己的情况。
阿景喜欢胡思乱想,在心里已经给疯女人编了一整套惨绝人寰的身世,于是对她也就更加怜悯体恤。
她认为在寒冬中,两个衣衫褴褛的人互相拥抱取暖,总好过一人蹒跚独行。
但很快,她发现自己错了。
那天货仓的门又被打开,那凶神恶煞的蛇头总是一副别人欠他一个亿似的表情,阿景在心里默默吐槽过很多次。
但他今天格外烦躁,一开门就嚷嚷道:“真他妈的一车赔钱货,下贱玩意儿!”
阿景暗暗翻白眼,“你妈生了你才是赔钱货。”
她这个人就是这样的,哪怕已经跌到最深的谷底,仍然有一张吐槽万物的嘴。
这也是这么多年来支撑她活下去,自娱自乐的心。
这算什么,阿甘精神么?
“老大,真的要杀掉一些人吗?”
手下在一旁问,车里的女人们听到这话都惊恐起来,阿景整个人都僵了僵。
“不然怎么办?多一个人多一张嘴,没那么多粮食喂这群废物,上头的意思是留十个送过去就行了。”蛇头呸一声,不耐烦道:“早知道就送另外一批到窑子里了,虽然她们都歪瓜裂枣的,但也有不挑的男人,现在都走到这了,再回去风险太大,杀了了事吧……反正也不是太可惜。”他随手一指,“就从那个开始,1234567,7个,把她们弄死,我们接着启程。”
他的手指,正正指着阿景。
阿景无不悲哀地想,她身上真是迭满了厄运buff。
见被指到的女人们顷刻哭喊成一团,蛇头却咧开嘴轻蔑的笑了,“哭什么?我这是在给你们一个痛快,不然真到了基地,那才是人间地狱!”
阿景逆来顺受惯了,一听这话,虽然还是伤感,但也觉得不无道理。
人贩子们过来给她们解开脖子上的铁链子,然后连拖带拽地把她们扔出货仓。
阿景自知这回气数已尽,她虽能接受,但仍旧忍不住痛苦流涕,她握紧了疯女人的手,低声道:“我得走了,没法再照顾你,你自求多福吧,好在你是疯的,再苦再痛你应该也不怎么有知觉了,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苦难面前,死了比疯了好,疯了比清醒的好。”
“谁说的?”
“鲁迅吧,不知道谁说的就一律按鲁迅处理……诶?”阿景楞楞地看着疯女人,才惊觉刚才是她发出的声音。
“磨蹭什么,还不走!”人贩子过来推搡阿景,想拽住她的头发拖她出去,但令人万万没料到的是,之前那个疯傻病弱的女人轻而易举地就钳住他的手腕,然后狠狠一折,人贩子的手腕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骨折声。
“啊!!!!”
蛇头听见她们这边不同寻常的动静,眼神一暗,就把枪拔了出来,指着她们道:“别他妈在我眼皮底下搞小动作,滚出来!”
阿景惊魂未定,她去看那疯女人,借着光线,她终于看清了她的半张脸——哪怕仍有脏污,却难掩白皙,特别是她的双眸,黑而透亮,半分疯傻的痕迹也没有。
疯女人……或许不该这么叫她,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脖子上的铁链扯开——也不知她是几时弄开的,反手将那人贩子拉到身前,扼住他的咽喉,“他没命也没关系?”
蛇头轻蔑的笑了,毫不犹豫地开了枪。
人贩子瞪大了双眼,阿景也是。
鲜血喷溅到她的脸上,让她的大脑当场宕机。
但疯女人仍不慌乱,笑道:“……也能猜得到。”
说罢,她从身上掏出什么,下一刻就丢了出去。
砰的一声响,强烈的红光爆发开来,众人皆是眼前一黑。
接下来的事阿景就没有亲眼所见了,只听得女人的尖叫,男人的怒吼,以及最后……凌乱的枪声。
厄运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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