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璟浔这才扯起嘴角,这会儿心情明显愉悦不少,“他现在就剩你一个儿子了,也难怪会来大理寺寻你。”
顾璟连没说话,进了门特意寻了个汤婆子让顾璟浔抱着。
姑娘坐在他平日办公的地方,懒洋洋地倚着靠背,又问:“你怎么想?”
这些日子忙得不可开交,顾璟连还未曾正式向顾政请旨分出桓亲王府,只是带着容书年搬了出去。
顾璟连沉默,往窗外看去。
屋外寒风呼啸,灯影幢幢。
他复又低头看了看自己一身并不单薄的官服,冷不防道:“近来天寒,也该给边境的将士添点冬衣。”
顾璟浔微愣。
顾璟连一个刑狱官,怎么关心起来边境将士了?
姑娘望着手里暖烘烘的汤婆子,似有所觉般,眼眸闪烁。
郜洲,确实不会再安宁下去了。
顾璟浔抬眸,“你的意思,你不打算脱离桓亲王府了,你打算把王府的家产捐出去,给边境的将士做冬衣?”
顾璟连:“是有这个打算,桓亲王说,只要我愿意回去,等今年年节进宫的时候,他就为向陛下请旨,把亲王的位置给你。”
顾璟浔又不自主地哼笑起来,没提桓亲王的事,而是道:“每年的冬衣开春就开始做了,你这个时候送,到了边境天也热了,给谁穿?再说,如今国库充盈,便是真的……同南襄开战,也不至于让你去捐家产。”
见顾璟连面色渐渐凝重,顾璟浔没再继续往下说,站起身朝门外走,忽然又停了一下,“倒是我,陛下不是说等过了年关要给我建一座长公主府吗,你明日进宫跟他说一声,不用建了。”
她把汤婆子塞给身旁的惊蛰,伸手打开门,“裴彻关在哪,我去见见他。”
顾璟连下意识想拦她,一想她已经亲自来了,依着她的脾气他也拦不住,便将目光落到惊蛰身上。
青年一手拎着汤婆子,一手虚虚护着顾璟浔,听到裴彻的名字神色也没什么异常,似乎打算跟她一块去。
顾璟连:“……”
他叹了口气,出门朝守卫吩咐几句,这才领着两人往左手边的长廊走。
一路慢吞吞走到大牢之中,顾璟连带着两人来到一间刑房。
这里收拾的还算干净,没什么异味,甚至放了桌椅,而裴彻,此刻正绑在中间的木架上。
这里是大理寺其中的一间刑房,只不过顾璟连提前派人清理过,将那些可怖的刑具都收起来了,连裴彻都被换了一件新的囚服,只裸露在外面的皮肤,能看见些许伤口。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直直看向走进来的顾璟浔,竟扯着唇无声笑了一下。
只是目光落到惊蛰脸上时,笑容凝滞。
青年微抿的薄唇红润异常,唇珠破了一个小口。
裴彻攥拳,指尖有血滴落,钻心的疼,他对上惊蛰的眼。
他没能从青年眼中看到什么或得意或厌恨的情绪。
惊蛰太平静了,平静地让他觉得他在他眼中像个无关紧要的死物。
裴彻宁可他再次见到自己时,是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这般的漠视,让他清醒的明白,在顾璟浔那里,不是惊蛰赢了他,而是他连入局都不曾。
没人任何人,她自始至终喜欢的,只有惊蛰,一个在他眼中,明明命贱身卑,微如蝼蚁之人。
裴彻闭了闭眼,再次睁眼时,眸底晦涩暗潮已经褪去。
他受了很多伤,久未饮水,声音虚弱又沙哑,“彻有些话,想单独同长公主殿下说。”
顾璟连自然不会同意,但顾璟浔却偏头对他温声说:“大哥,你先出去吧。”
她又看了看惊蛰,示意他也出去。
两人都没有动,倒是狱卒过来朝顾璟连禀报了些什么,他犹豫片刻,才匆匆出了房门。
顾璟浔伸手推了一下惊蛰,眉眼隐着笑,“出去等会儿,他绑着呢,还能伤我不成?”
青年一动不动,下颌紧绷,还是执拗的不肯走。
顾璟浔便踮起脚,对着他的耳朵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了句什么。
青年冷白的侧颊,肉眼可见的绯红,眼睫颤得如振翅的蝶,默默地从门口退出去,手指不轻不重地搓了一下发热的耳垂。
顾璟浔理理身上的狐裘,转身时,神色已经不见方才的半点柔软。
她站在离裴彻三步远的地方,声音冰凉,“有什么话,说吧。”
裴彻双目布满了血丝,似乎刚从二人方才熟稔的亲热中回过神,怔然半天,才终于找回原本的思绪。
他勉强扯起嘴唇,维持着后背直起的脊梁,“殿下想不想知道,自己的母亲是如何死的?”
顾璟浔只恍惚片刻,便又恢复平静,望着他没说话。
裴彻后脑枕在木架上,双目放空,窥着刑房中唯一的一扇小窗,可惜冬夜更深,外面不见丝毫光亮。
他继续道:“或者,殿下好不好奇,当年惊蛰为何会出现在郜洲?”
“你想说什么?”顾璟浔指尖轻轻捻动,手心出了些细密的汗。
“当年,常闾派渠门杀手到郜洲封家为他盗取兵器千仞,其中就有惊蛰,他们伤了封家众人,险些将封府毁于一旦,若非如此,南襄攻城之时,封家至少能护着你和你母亲离开郜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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