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旭接着第二个,苍蓝也抓紧时间进去,欧阳静排在了最后。
这个洞穴很窄,从洞口到里面很长的一段距离,都只是仅仅一人的宽度,高度也不算高,一路走下来特别的憋屈,好在这种情况并未持续很长时间,几人又是习武之人,很快就通过了狭长的走道。
越往里走,越宽敞,三人在后面并排,走在前面的依然是江木,又过了大概一盏茶的时间,他们来到一个宽阔的地下空间,真是难以想象这地下还存在这样一个地方。
这里很高很高,上面有一线天际可以照亮洞穴内部,刘嫣就坐在一块石头上,脸色泛着青光,看着很不正常,见他们几人来,面上也没有变化,就好像是一直在等待一样,江木轻声啧了一下,不知意味。
段旭看着她,那种眼神似难过,又似茫然。
好久不见,大师兄。刘嫣盯着他,那泛青的脸带着莫名的笑意,为什么不说话呢?
你让我说什么段旭苦笑一声,说,果然是你吗?
没有预料的质疑,没有剑拔弩张的氛围,刘嫣眼眸微闪,本来讥讽的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一句:你不恨我吗?
恨?段旭回头看了眼江木,随后抬头望着她,在没有见到你之前,还在破烂街苟延残喘的时候,我有无数的疑问,那些疑问通通没有答案,我趴在泥地里,看着身体发烂,发臭,我很恨,但可悲的是我不知道恨谁,最后只能恨一个我都不知模样、凭空想象的人。
那你现在知道了,把你害得如此惨的人,不过你该感激我当时没有赶尽杀绝。刘嫣轻笑下恶意满满地说。
你这女娃娃,年纪不大,心肠还挺狠毒的。苍蓝在一旁接道,他偏头对段旭说,难不成你们以前亏待她了?小小年纪,居然扭曲成这样,天赋异禀啊。
苍蓝以往说话其实也算不得是个爱呛人的家伙,但今天格外看刘嫣不爽,一个被瓮中捉鳖的小毒虫,神气什么?
我只是不解,段旭最终还是问了出来,我做了什么,以至于你这样对我?师父他们又做了什么?以至于你下这样的毒手?
刘嫣轻声叹口气,似乎是感慨他怎么问了如此愚蠢的问题,她双手撑于身后,以一种很休闲的姿势看着他。
你还是那个样子,遇事总好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一点儿长进都没有。算啦,我明白的告诉你,没有哦,你们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相反,你们对我太好了,我记得你这么多年一点一滴为我做的任何事。
苍蓝忍不住翻个白眼:有病啊。
是,是有病啊,刘嫣歪头笑了笑,神情看着有点癫狂,没有办法啊,我也不想,但人心总有高低亲疏,你和父亲还有二师兄这么宠我,应该不会介意我踩着你们的尸体爬得更高吧,我想离那个人近点,只是想离那个人近点,至于欠你们的,下辈子再还吧。
江木没想理段旭他们的师门情谊,恨也好,爱也罢,就算是神经病,那也都是身外之事,和他又没关系,他对着刘嫣提醒说:你现在放弃的话还有活下来的可能,那种蛊虫你控制不了太长时间,如果体内的虫子不安分了,你会是什么下场,你心里最清楚。
刘嫣不笑了,铁青的脸看着有点阴森,她直勾勾盯着江木:这里所有的人都不成气候,唯独你这个不知道从哪里蹦出来的家伙,坏了我的一切计划,你该死!
说发起攻击就发起攻击,可谓是变化无常。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刘嫣的皮肤下面突然涌动,接着她以一种极端的速度飞身而来,带着一种视死如归的神情,砰地一声爆炸开来,那一瞬间的变故太大了,段旭、苍蓝、欧阳静还来不及行动就感觉一道轻柔的力量将他们刹那间甩了出去,他们看到江木一人困在爆、炸圈里。
腐臭的气息,萦绕在四周,尘烟四起,还未消散,再往那边一望,简直触目惊心,满地都是扭曲着的虫子,是那种西域蛊虫!
江木!江木!段旭爬起来就想往那边冲,还好有苍蓝一把将他拦下。
别冲动,他不会有事。
话音刚落,那边突然拔地升起几丈高的黑色火焰,将地上的虫子烧得干干净净,那火真奇怪,一点温度都没有反而带着刺骨的寒意,江木一袭黑袍站在火焰里,回眸看他们的时候,那一眼冷得仿佛能冰冻人的灵魂,好像来自地狱般。
*
刘嫣死了,什么都没留下。
事后苍蓝有点懊恼,早知道就不听他们瞎扯淡了,直接动手抓人多好,可后来听江木说,刘嫣早就是强弩之末,她身体里的蛊虫已经失控,繁殖得都快要溢出来,早晚都得爆。
段旭还是那种失魂落魄的样子,没有得到明确的原因,那种恨意就好像一拳打进棉花,为什么呢?就那种理由,就那么简单,难道就可以杀了相亲相伴这么多年的人。
这种爱是成全对方吗?
事情了结后,欧阳静和欧阳家众继续赶赴靖州城,穆威龙被送到风月楼的一个分舵休养,段旭和苍蓝正准备商量怎么揪出来薛松杰的时候,薛松杰那边突然给他们传信邀请来薛家山庄一叙。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都不是葫芦里卖药了,这是药里卖得什么葫芦?
薛松杰什么意思?是我们的障眼法有用了,还是他薛松杰太飘了,想开鸿门宴?这般自负,他爹知道吗?
苍蓝盯着飞鸽传书的信件无语,这上面不光有段旭的名字,还有他和江木,别的不敢说,就江木的武力,不夸张的说,一个人扫平薛家山庄是没问题,连薛晓辰来都得打趴下。
不过话说回来了,怎么不见薛晓辰出面?他疑惑地问。
段旭说:他与薛晓辰关系并不算好,听说自从欧阳夫人去世后,薛晓辰就搬离了薛家山庄。
苍蓝一拍脑袋:啊,对,这个我知道,倒是挺痴情的。
不管他父亲如何,先去见薛松杰才是要事。
江木最后一锤定音。
*
薛家山庄。
山庄规模比欧阳家大的多,段旭以前来过很多次,但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般冷清,门口的守卫一个没有,庄里的丫鬟仆使也一个没有。
他们一路到山庄最里面的小院才见到薛松杰。
对方一身白衣,如往常般俊雅,一双生漂亮的眼眸,温柔地注视着他,段旭有点怔,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当年那个同他一起围剿流沙帮的少年,只是现在两人却站在了对立面。
几位来的真准时,薛某为大家做了些酒菜,不如先吃了饭,再说那些打打杀杀的事?
薛松杰带着笑容,一般如沐春风的话语,好似招待客人一样,院中的石桌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菜肴。
其他人没说话,苍蓝不太给面子,说:薛大公子还真是雅兴,这么早就给自己准备上路饭了。
呵,薛松杰轻笑一声,风月楼主说话还真是心急,莫不是怕薛某下毒?
他说着拿起筷子夹了一块肉十分优雅地吃了下去,而酒是红色的,色泽很好看,不知道是不是西域的葡萄酒。
其实这菜里和酒里应当是没毒的,几人都相信,但就像苍蓝一样,实在没心思,也没胃口和他共桌。
段旭低声道:事已至此,你就不要再拖延时间了。
拖延?薛松杰微微挑眉,这你就冤枉我了,我只是想吃个饭,你我认识也有四五年了,最后一顿都不肯陪我吗?
他这样说实在令人无法拒绝,可是
人肉的话还是你自己吃吧,江木伸手拦下正准备入座的段旭,能把血腥味处理的如此干净,你倒是个好厨子。
第26章
这话一出口,段旭脸色大变,苍蓝忍不住啐道:你们都是些什么纯种变态?
一个以身饲虫的偏执女。
一个人肉做饭的变态男。
全都是出身名门,郎才女貌。
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被当众戳穿的薛松杰一点也不慌,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可惜了,废了好大功夫做的,就这么浪费了,你果然厉害,什么都瞒不过你。
江木不理他的恭维:人肉做菜,人血做酒,你请我们来不会就想让我们看着,你是如何丧心病狂吧。
当然不会是这些。薛松杰起身,拂袖一挥将桌面上东西,全都扫到了地上,算了,一些污秽,不吃也罢。
段旭有些痛心疾首: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薛松杰看了看他,面上风轻云淡,眼眸里也没有情绪起伏:我一直都是这样啊,用不着拿那种表情看着我。
我那么相信你,一直将你当做挚友,为什么段旭继续痛苦道。
薛松杰耸下肩,双手摊开装作无奈说:原来你这么看中我,那真是抱歉了,你在我这里只是一个可以利用的俗人,让你误会,真是不好意思。
苍蓝这次长了个心眼,不想跟人多唠叨,当即上前打算擒住他,但薛松杰反应很快,他武功又不差,和刘嫣的情况不一样,身手矫健得很,眨眼间就移到了另一边。
风月楼主也太心急了些。
废话少说,识相的话就束手就擒。
我束手就擒了呀,薛松杰歪下头笑道,几位都是实力莫测的人,薛某就是想逃也逃不掉,倒不如给自己留份体面。
他站在那里不动,一副我现在就是束手就擒的样子,场面让苍蓝感觉简直像一拳打进棉花里。
苍蓝蹙眉:你要做什么?交代罪行吗?我没功夫听你啰嗦。
薛松杰点下头笑着说:可以啊,不过坦白前,想先请你们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薛家地牢。
这年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个个的都喜欢往地下发展,什么东西都能建在地下,或许真的是阴暗的见不得光?
三人跟着薛松杰朝地下走,一路弯弯绕绕,这种场景很熟悉,被囚禁过的苍蓝觉得有点被冒犯,等看到地牢里的场景时,他忍不住咂舌。
虽然变态年年有,但是今年格外多!
地牢里关着个人,不,应该说是一个不像人的人。
没有四肢,没有五官,但是还在缓慢蠕动,证明并未完全死亡。
苍蓝皱眉:这又是谁?你变态起来没完没了了。
薛松杰笑了笑:认不出来了吗?这是我父亲,让各位见笑了。
这人居然是薛晓辰?!
那些伤口挺新的,联想到上面那些饭菜,人肉什么的,真的令人瞬间胃里反酸,又是一个杀父的变态。
苍蓝的嫌弃之色已经溢于言表,扭头就对依旧淡定从容的江木说:这种龟儿子就别审了吧,给他个痛快,也给咱们个痛快。
不等江木回话,那边薛松杰轻笑:不好意思,让你们看到这样的场景,玷污了各位的眼睛。
说着当即一支飞刀飞射出去,干脆利落割断薛晓辰的脖子,下手之快,是几人没想到的。
当面杀爹,嚣张至极啊!
段旭嘴唇哆嗦着,震惊又气愤:你真是,无药可救!
诶?薛松杰本来还算愉悦的脸一愣,偏头看看他,这你就冤枉我了,他是罪有应得。
胡说八道!你简直狼心狗肺!段旭破口怒骂。
你不懂,薛松杰摇摇头,一副你太年轻了的表情,甚是气人,都这么久了你还是如此天真,我有时候真羡慕你能过得那般自由,无父无母,真好。
他走到薛晓辰身边,拿脚踢着他的肩膀扭头问道:你知道这个男人的故事吗?世家里都知道,风月楼主也应该知道,他早年为了那个叫宁心的女人,和欧阳应龙闹得不可开交,两家犹如世仇一般,让人看笑话。你们外界说什么薛庄主痴情,实在恶心。
喜欢的女子嫁给他人,不甘心的话夺回去就好了,但他是个懦夫,打不过欧阳应龙,又气不过气,便把一腔怨气全部撒在无辜的妻子和孩子身上,你说他不是放不下宁心吗?为何又转头娶了别家姑娘?
听他说着数落自己父亲的话,段旭皱着眉:即便是这样,他终究是你的父亲!
父亲?凭他也配?薛松杰挑眉看着段旭,忽然咧嘴一笑,我还记得当年同你一起杀水匪时的场景,那是你第一次杀人吧,事后干呕到虚脱,可你知道我是从什么时候杀人的吗?
段旭哑口无言,对方言语里皆是怨恨,事过这么久但仍然置身在过去的记忆中,他说着,充满怨恨地说着。
从小被虐待,被关在黑暗的地底苦练武学,在父亲冷言冷语拳打脚踢的折磨中长大的人,最后成了江湖有名的谦谦公子,真是嘲讽。
从记事起我便在苦海里挣扎,练不完的武功,杀不完的人,但天资这种东西是命中注定的,欧阳瑾武学天赋惊人,他就对我更加不满。薛松杰低笑着,脚下用力将薛晓辰的肩骨一点点踏碎,还好薛晓辰已经死了,不然怕是痛彻心扉。
关于那个欧阳瑾,你知道他喜欢男人吗?我年幼时同他见过,他的一言一行都令人恶心,才不过十一二岁,眼神里已满是淫秽,手脚也不干净。我很疑惑,为什么这种人能拥有那样过人的天赋,老天真是不开眼。但薛晓辰知道后并没有觉得愉快,你猜他对我说什么?薛松杰继续他的鞭尸行为,他说,你其实更令我恶心,居然连个兔爷都比不过。
薛松杰有些嘲弄地笑着,那笑容很瘆人,几人听着一阵鸡皮疙瘩四起。
任谁都想不到薛家也有这么黑暗的过往,不过在他提起欧阳瑾的时候,段旭和江木相视一眼,关于欧阳静的事,他们并没有张出去,所以苍蓝也不知道。
难不成话本里欧阳瑾断袖一事,不是凭空捏造?
我对他失望透顶,他不值得我如此努力,事实上没过多久,在宁心死后他就垮了下来,于是我更看不起他。
薛松杰说着说着,整个人就好像陷入回忆中,他笑道:再后来我母亲去世,他啊,一点伤心都没有,连丧葬都不参加,我被他对宁心执着的爱打动了,决定成全他。在我推翻欧阳家,坐上武林盟主的时候,我要把宁心挫骨扬灰,然后再把他埋葬在宁心的墓中,让他死在那里,永世不得超生,永远追随着她的气息。
分卷(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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