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理所当然,勾得秦烨笑了一声,又抬手斟了一杯酒。
“不怕殿下知道……我当初十四岁从军时,可没有什么拓土开疆的大志向,我只想,压过秦烁,压住我那父亲,提前接过武宁侯府在军中的人脉旧部。”
醇厚的酒香在雅间中弥漫开,暖暖烛光中,秦烨俊朗凌厉的眉眼都显得柔和起来。
“只不过后来打的仗多了,见过了尸横遍野,也见过百姓流离失所,才觉出几分守土安民、天下太平的志向来。”
“我朝与南周多年征战,南周土地贫乏不善耕种,屡屡挑起战端,致使我齐人流离失所,直到数年前那场大战,我大齐方才扭转局势,转守为攻。”
谢恒听了半晌,终于微微抬头,就瞧见这人专注沉凝的眸光。
两人相处得多了,他有些时候已然忘却了,眼前这个人是书里人品高洁的齐朝战神,手握重权而不起异心,乱世之中力挽狂澜。
他只记得,眼前的人,叫秦烨。
谢恒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酒,想听听他想说些什么,也不出意料的听到这人继续说了下去。
“臣毕生所愿,只想一统南周,让南疆再无兵戈之乱,此后若是解甲归田,当个白丁,也没什么。”
“当今陛下颇多猜忌屡次阻拦,初时愤然,细想其实也是人之常情,年方弱冠拥兵十万,历朝历代有几人在军中有这般声势?”
说到后来,秦烨一直轻缓的语调终于急促了些:“若是殿下,可会猜忌我?”
谢恒终于清醒了一点。
眼前这人,是在说,他毕生所愿是想一统南周,日后心甘情愿不掌兵权,若自己当了皇帝,愿不愿意毫无猜疑的助他实现这心愿?
他脑中昏昏沉沉的,念及一统南周时,心想这等大事牵扯甚多,怎能随意许诺?
可看着秦烨那双漆黑如点墨的眼瞳,又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来。
他点了点头,毫不迟疑的道:“自然不会。”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听在秦烨耳中却如同世间最美妙的情话一般,简直要让他心里开出一朵朵的花来。
秦烨一时忍不住,追问了一句:“为何?”
谢恒却又是一杯酒下肚,有些酒意上涌,朦胧着双眼,眼角带上两分绯色。
“当然……是因为是你啊,”他说得有些含糊,吐字也算不上清晰,“若是旁人,可说不准。”
这世间之人心思难测,只有秦烨的生平心性明明白白的写在了书上,猜疑谁,谢恒都不会猜疑眼前这人。
遑论,谢恒已经察觉出了自己有了别的心思。
秦烨心中的花就开得更茂盛了,蓬勃生长地开满了整个心田。
他说:“其实刚才,说打完南周后甘愿解甲归田当个白丁,是臣诓殿下来着。”
语调上扬,说不出的轻快欢欣,勾得谢恒勉强撑开了眼睛望着他。
怎么,这人改主意了,觉得当个白丁太委屈,想借着灭国之功当个异姓王?
却听秦烨轻声道:“其实,当日那纸婚约虽说是一时戏言做个样子,真要假戏真做……倒也不错。”
???
第55章 秦烨觉得自己像个逼婚的……
谢恒觉得, 应该是明郡的月色太美、酒太香醇。
否则,他怎么会还没有睡就开始做梦了呢?
秦烨说完那句话后,并没再言语,只是定定的望着他, 似再等待答复一般。
谢恒有些迷糊的开始分析刚才的那一句话。
假戏真做……倒也不错。
这就是他想得那个意思啊!
这人不想当异姓王, 甚至定国公也不想做了, 他居然要当皇后?!
谢恒眨了眨眼, 又眨了眨眼, 本就泛红的眼睛上染上几分水光, 迷糊又懵懂的模样, 看上去简直有几分可怜。
秦烨觉得自己简直像个逼婚的恶霸。
怎么会这样呢?
打下南周交回兵权和皇后之位, 就算不是皇室血赚,怎么也应该能算等同?
太子这表情,怎么这么震惊和疑惑?
难道是他从前拒绝太子拒绝得太狠了?
秦烨清了清嗓子, 及时挽救道:“殿下, 是这样的。”
谢恒从震惊中缓缓回神, 偏着头看向他。
秦烨喝酒本不上脸, 被他这么一瞧,脸上便浮上几分蒸腾的红霞,急急避了开来,道:“此前臣拒过陛下赐婚,前些日子又与殿下退了婚,如此一来, 棠京中无论男子还是女子, 只怕都不敢再登我国公府的府门了。”
这是很显然的道理,秦烨之前拒婚过惠帝幼女宁安公主,言道自己此生只爱慕男子, 此后他府上就没有门当户对的适龄千金上门提亲了。
再度公然和太子撕破脸皮退婚之后,他就算想娶个小公子回来当定国公府的正君,其实难度也不小。
谢恒听懂了他的意思。
这人是觉得自己娶不到旁人也嫁不出去了……要找他负责?
你在原书里不也孤独终老吗?
谢恒顿了一顿,还未想好如何反驳,就听秦烨又道:“殿下素来洁身自好品性高洁,出了孝期后近年余,屋中还未搁人,臣……”
他没有说下去,但谢恒很奇异的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屋里没有妾室,你是不是喜欢我!
谢恒缄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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