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父胸口血气激荡,不至于吐血也着实难过了一阵子,等缓过来就看谢无冠没事人似的开口,就像脚边那摊刺目的鲜血与他无关一般。
宿母身上的伤更轻了,不知是谢无冠有意避让还是怎么的,她居然比自家丈夫反应更快些,当即道:“我们还需动什么怒?”
她咬着牙说:“你是在害我的儿子,我不杀了你,难解我心头之恨。”
宿无维脸色随着她的话一点点苍白,他抬起头,那双灰色的眼睛好像要破碎掉一样,“可是,阿娘,你之前还说过,他是我的救命恩人,是要好好供起来的——”
“住嘴!”宿夫人冷冷打断道:“定是那病让你昏头昏脑了,说的什么胡话。”
“我由不得你拿性命开玩笑,以前脾性暴躁些也就算了,今后治好了病,便像个正常人那般行事。”
宿父却更了解他的妻子些,虽然疼儿子,却不是不明是非之人。他试探道:“夫人,可是你确实...”
宿夫人猛地转过头,一向温婉的脸上柳眉倒竖:“他昏了头,你也跟着昏了头?!”
宿父摸了下鼻子:“可是你我总不可能当着儿子的面和他决一死战的。”
谢无冠闻言温和地笑了一下,也跟着道:“我定是不愿意与你们动手的。”
宿夫人听见这话 ,攥着双刀的手也紧了紧,心底一阵动摇。
她本不愿这样,她拿谢无冠当他们宿家的救命恩人。
可她不表现的凶悍一些,只能看这两个人互相蹉跎。
谢无冠要么就逃走,要么就留下治病,绝没有第二个选择。
她撂下话就要走:“我没有这么多的耐心,你若是拿不出药引,便速速离开,我们自有让宿儿失忆的法子。”
谢无冠像是看透了她的想法,听见这话也没有任何怨怼,只是轻点了点头道:“晚辈知道。”
宿夫人转过身,眼眶一下子红了起来。
她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为什么这么命苦,偏偏摊上了这么个病。
否则的话,自己又何苦做这坏人。
跟在后面的宿父忽然紧张地伸手裹住她攥紧的手,低低的声音里哄着:“夫人,夫人!咱不难过,这臭小子有什么好难过的,他自己有自己的命。”
他转过头呵斥道:“你明白?明白就快点做决定,既不离开也不治病,你就是想害死他!”
谢无冠无奈。
倒也不是他不愿意。
而是宿无维这家伙,当时的样子根本就是自己一说要给他治病就要哭出来,更别提离开了,这人能直接用眼泪把自己给淹了。
一点委屈都受不得。
两人彻底走出视线后,谢无冠叹了口气,接着预判一般制止了宿无维慌乱扑上来看的动作,嗓音里带了点好笑:“还没死呢,哭丧着脸做什么。”
“你别开玩笑了,”宿无维急得不行,眼角暧昧的红逐渐变了种味道,反而像是恨得要滴血:“你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还开的出玩笑!”
他说到最后,语气里几乎带上了愤恨,也不知道是怨恨自己的病,还是谢无冠的无动于衷。
谢无冠头疼:“别和自己较劲。”
他看见宿无维一点没有变化,只好抱着人哄了起来:“不生气了啊。”他耐心地解释着:“我原本是想着毕竟是你和父母之间的事,你有自己的解决方法,不要多加插手。”
“那你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要插手?!”
宿无维听见这话激动了起来,他似乎也是这么想的,此时的反应竟然堪比看见孙絮那次,谢无冠几乎压不住他,只好假装胸闷地低低咳了一声。
八爪鱼一样扒着他的宿无维立刻手脚并用地爬了下来。
他看着谢无冠因为不再强撑缓缓苍白的脸色,好像自己也跟着失去了血色,苍白着唇道:“我们去找柳五吧,你缓一缓,好不好?”
“好...咳咳,好。”
谢无冠见状笑了起来,不想这一笑真的牵动了胸腔里的伤势,咳嗽个不停。
宿无维急得去找人叫了柳五,回来见他还在咳,手足无措地绕着他团团转,只能努力给人抚背,最后被谢无冠揪着小辫子拎到跟前来。
宿无维不明所以地偏头给他揪,一只手放在谢无冠颈间,确定他已经呼吸平稳了。
手底下的喉结忽然很轻地上下滚动了一下,宿无维紧张地等了半晌,见谢无冠没有再咳的征兆,才安下心来。
强行压下咳嗽的谢无冠也不好过。
他缓慢地平复着呼吸,忽然伸手摸了摸宿无维通红的鼻尖,调笑道:“也不知道究竟是谁咳嗽了,你居然红着个鼻子。”
宿无维“啪”地一声打开他的手,咬着唇别开目光。
这人根本不知道此时他自己脸色有多惨白。
也是,对上爹娘,自己怎么就放心了呢。
正在宿无维恨恨想着的时候,谢无冠忽然撒娇似地扯了扯他的袖子,等着人把头转回来。
“别和我生气了。”
他的撒娇简直将宿无维整懵了,只知道木木地扭头跟着人的动作。
下一秒,宿无维彻底愣住。
谢无冠贴着他的侧脸,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距离,他甚至能感受到谢无冠开口时轻柔的气流拂过耳侧。
谢无冠轻声地,一字一句地道:“我确实看不得你跪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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