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一家烧饼摊，三人与迎面而来的一队人马擦肩而过，那些人气势汹汹，瞧方向正是往她们来时的路。
    绿萝憋着气悄悄吐了下舌头。
    “这会儿知道怕了，先前踹人的时候可生猛着呢。”姜倾倾笑她。
    脸上的木质面具早就随手扔了，原先单看身形还像个少年，这会子露出脸来，瞎子也能看出是个女扮男装的姑娘。
    “那人敢欺负小姐，奴婢自然要揍他！”绿萝把落下去的胆气又往上提了提。
    人家小厮都能上，她怕什么，怎么也不能给小姐丢脸。
    “四姑娘快回府吧，这天怕是要下雨了。”安和瞧着那一队人走远了，委婉的催促道。
    眼瞧着人家都逮人来了，姑奶奶就别再外头晃荡了。
    姜倾倾看了眼天色，漫天的黑云像是要压到头顶上一般，又瞧了眼街口，往前走下去是将军府，国公府在另一侧街上。
    便对他道：“我跟绿萝回去了，你自己回国公府找你主子吧。”
    “那小的先告退了。”安和弯腰。
    他还得琢磨下今日的事情怎么跟世子爷交差呢，想想就嘴角生泡。
    姜倾倾带着绿萝从角门进了将军府，回竹兰苑换了衣裳又重新梳洗了一番，窗外的雨已经淅沥沥的下来了。
    春日多雨，前日才下过，地上的泥还没有干透，这瞧着怕是要回寒几分。
    姜倾倾看着窗外发了会儿愣，突然抬眼问红樱：“兄长今日在府里吗？”
    一年前西羌来使求和，当时求娶的善淳公主没了，却仍然另娶了一位回去，如今边境无战事，姜珩还是日日往营里跑，她想见上一面也不容易。
    “晌午吃饭的时候回来了，这会子应该在书房。”红樱替她梳着头发，一边应道。
    姜倾倾闻言便让她把头发随意绑了一绑，要往书房去。
    出了院子后，脚步一顿，拐个弯先去了祠堂。
    依照姜承风昨天那么大火气，姜淑婉这会儿保不住还在祠堂里跪着呢。
    姜淑婉听到木门响声时，神色一喜，待看到来人后扬起的嘴角又耷拉下来。
    “四姐姐。”
    “你这是还没想通？”姜倾倾瞧了一眼四周，没心没肺道。
    姜承风让她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出去，说白了就是什么时候死了这条心什么时候出去，甭想着入国公府做妾了。
    这姑娘在这儿呆了一晚上没哭着跑出去，胆子还是不错的。
    姜淑婉动了一下僵硬的腿脚，咬紧了嘴唇不吭声，虽然是跪坐在蒲团上，但时间久了依然难受的紧。
    “我替你问过祁世子了，他说不想娶你。”
    怕连你是谁都不知道。
    后面这句姜倾倾没有说出来，万一把人家小姑娘激得想不开了，凭添一桩孽。
    “除了世子哥哥，我心里容不下别人了。”姜淑婉显然不信她真的去问了祁世子，只当她不想自己进国公府，扬起惨白的小脸道。
    不怪她不信，换作谁也不会去问自己未婚夫是否愿意迎自己庶妹作妾这样荒唐的事情。
    何况那人还是祁衍这般出色的男子，藏着掖着都来不及。
    “话我带到了，信不信随你。”
    姜倾倾折身就走，这小模样眼瞧着马上就能梨花带雨了。
    她去祁衍那里也只是顺便问了一嘴。
    “小姐，我们去找大公子作什么？”绿萝撑着伞，小心的不让雨水溅湿小姐衣衫，出声问道。
    她是真的不想去见大公子，连头发丝儿都不想！早知就让红樱姐姐来了。
    “怎么说也是我嫡亲的兄长，回来之后还没见过呢，总得唠嗑唠嗑。”
    “那日不是才见过。”绿萝小声嘀咕。
    姜珩的院子与她们隔了很远，雨声落得渐急，姜倾倾加快了步子，到书房时裙摆依然湿了半截。
    书房的门半掩着，外面也没见着小厮。
    姜倾倾吩咐绿萝先回院子，自己直接推了门进去。
    姜珩看着突然闯进来的女子，带着一身湿漉漉的水汽，长眉狠狠皱了一下。
    “你来做什么？”
    “兄长，”姜倾倾弯起眼睛乖巧的笑了一下，“正巧路过兄长的院子，外头雨大了，我进来避一避。”
    姜珩面无表情。
    一个在东园，一个在西院，中间横跨一片小荷塘，如何路过的这里？爬墙？
    姜倾倾无视他身上的冷气：“兄长不用管我，我坐一坐就走。”
    掀了茶壶盖子，发现里面有热茶，便自顾自的倒了一杯暖手。
    姜珩看着她手里的杯子，脸色更冷了几分。
    姜倾倾却完全不看他，围着书架走了一圈，最后取了一本兵器谱便窝在椅子里不动了。
    外面的雨声落在屋檐上，连绵不绝，丝毫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屋内一炉冷香缓缓晕开缭绕的雾气，安静得只有翻书声。
    姜珩冷着脸看了片刻，见她安分乖巧，当真如她所说只是避雨一般，又不能将人丢出去，目光一收转回自己的书上，不管她了。
    姜倾倾团在椅子里，看似认真的慢慢翻着书，心思却在别的事情上。
    当年她走时，师父给了她一个盒子，嘱咐她收好。
    不能收在寝宫里，也不能贴身收着，那时候她与巫臣月闹了脾气，便将东西给了姜珩。
    盒子用的是九转玲珑锁，她没来得及学会怎么打开。
    如今得想个什么法子把东西拿回来？
    也不知道姜珩收在哪了。
    感觉到身上的目光离开了，姜倾倾稍稍抬起眼。
    这书房极简单，除了一面墙上挂着幅巨大的舆图以外，便只有几排整齐的书架和临窗一张桌案，里间有一张供休息的床榻。
    书架她方才看过了，除了书以外就没有别的东西。
    目光在祁衍身前的桌案上停留了一瞬，食指不自觉的轻轻叩着椅子扶手。
    姜珩抬头扫了她一眼，姜倾倾被冷气冻得手指一僵。
    嘴角轻轻抽了一下。
    几年不见，这货是怎么从铁疙瘩演化成冰坨子的？
    时间在两人翻书声里静悄悄的淌过去，期间姜倾倾起身换了一本书。
    她发现只要不闹出动静来，姜珩完全是将她当作空气的。
    “主子，今儿在书房里用饭还是回...”宁双从门外进来时愣了一愣，“四姑娘？”
    姜倾倾伸了脖子瞧窗外：“已经晚饭的时辰了？雨还没停呢，我在你们这里凑合一下。”
    宁双为难的看向姜珩：“主子...”
    四小姐怎么今儿个跑他们院里来了？太阳打西边出来的？
    “送她回去。”
    姜珩放下下手中的书，长腿跨过门槛，冷硬的丢下几个字便负手走了。
    姜倾倾对着他的背影暗自憋气，兄妹情呢？
    跟祁衍一个德行，小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