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名正言顺地得到沈明安,王兴言伙同戎人灭了沈府满门,再恰到好处地救下沈明安,将他带回府中,并且在沈明安面前时时提起自己是他的救命恩人,以及自己对沈家的恩情,以此来让沈明安顺从他。
事后王兴言在江州上下都打点了一番,知县告老还乡,案子由吴季同主审,吴季同是个趋炎附势的小人,主动找上王兴言,来给他出谋划策,伪造了证言,找山匪顶了罪。
但后来王兴言一时不察,让沈明安跑了出去,恰逢给戎人的信息出了差错,王兴言自顾不暇,就没再花精力去找沈明安。
再见到沈明安时是在益州,吴季同的府外,吴季同并不知道沈明安就是当时他审理的那桩案子唯一留下的活口,一心想要借此来攀关系。
那时候王兴言对沈明安的心思还是没断。
后来王兴言来到结识了谢华容,和皇商攀上关系来到上京,却没打听到和沈明安有关的任何消息。
他去风月场所消遣时,偶然在老鸨手里见到了方知书,因为方知书神态和幼时的沈明安有七八分像,王兴言就把他买了下来。
过了几日才知道方知书是被人拐的,方父报官找人,闹得很大,王兴言压根不想把方知书放回去,就又故技重施。
方府门外鬼鬼祟祟的戎人是受了王兴言的指使,目的就是像二十多年前那样,这样他就没有后顾之忧了。
却失手了。
这些王兴言起初还不肯认,但是吴季同是个受不住审的,一张嘴就把前因后果招了个彻底,沈家翻案时疑点罪证被一一罗列,又有当时审案时的衙吏作证,王兴言不得不认。
但陆辞珩却顺藤摸瓜,查出了更多。
王兴言早年间做生意,结识了戎人,这些年一直断断续续地和戎人王族暗通款曲,有利益往来,王兴言私下里提供信息,倒卖战马给戎人,从而从中获益。
于高义和其他几个朝廷命官也多多少少牵涉其中。
而罩着他们的,就是督察院的吕御史。
吕御史罪名等同叛国,王兴言被判斩立决,祸及三族,其余人被革职,按罪名轻重来定罪。
此事一出,群臣哗然。
陆辞珩手腕强硬,借此一事重新整顿了朝中官员,只让能者居之,无能者贬官或革职,彻底肃清了朝堂。
王兴言行刑是在十二月二十八,由陆辞珩亲自监刑。
陆辞珩问沈明安想不想一同去,沈明安顿住了正在给孩子摇摇篮的手,他沉默良久,最后缓缓地摇了摇头。
陆辞珩那一日监刑回来,心里隐隐有丝不安,一回宫就去了广仪殿。
外面寒冷刺骨,广仪殿里烧着地龙,暖如春日,可是殿里只有婢女在拿着拨浪鼓哄着陆时暄,孩子在咿咿呀呀地笑。
殿中却不见沈明安。
鼓声是缓时重,像是敲在陆辞珩心上,陆辞珩心里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心跳如鼓奔到门外,几乎不抱希望地扯过一直守在门外的张凌,沉着脸地问:“明安人呢?!”
张凌一脸愕然,恭敬回道:“沈大人说想回一趟沈府。”
陆辞珩失神片刻,松开了张凌。
陆辞珩是在沈府的后院找到沈明安的,沈府后院里有两块墓碑,碑是沈明安立的,上面写的是沈明安父母的名字。
沈明安蜷坐在碑旁,瘦削苍白的脸被拢在纯白的绒领中,他的头依偎在冰冷的碑上,神情萧索,视线落在面前烧着纸钱的火堆上。
墓碑前摆着一捧腊梅和几盘新鲜的糕点水果。
寒风中,沈明安抵着唇,时不时地低低咳两声,他不知道已经在这里多久了,发上都落了星星点点的雪。
陆辞珩顿住脚步,他端端正正地在墓碑前跪下,给沈明安的父母磕了个头,用手扫去他们墓碑上的积雪。
沈明安目光缱绻,有些怔愣地看着陆辞珩,轻声说:“你怎么过来了……”
下一刻,陆辞珩就将他紧紧抱进了怀里。
察觉到陆辞珩的颤抖,沈明安一下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哑声道:“我和张凌说了,想回一趟沈府。”
“我知道、我知道……”但陆辞珩还是会忍不住担心害怕。
“王兴言死了。”陆辞珩声音狠厉,“他罪有应得,但他死得太容易了,我恨不得用刀在他身上一刀刀剜。”
“嗯。”陆辞珩身上温暖,沈明安的头抵在他的肩上,低低地应了一声。
王兴言死了,他做的这些恶,千刀万剐不为过,但沈明安心中却没有任何畅快之感,如果可以,他只希望幼年的失恃失怙只是一场噩梦。
陆辞珩将他抱的很紧,声音微微发颤:“明安,王兴言死了,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也不要去想这件事了好不好。”
“我没事……”沈明安笨拙地同他解释,“我梦见我的父母了,把这件事告诉了他们,他们也让我不要想了,我已经不去想这件事了,我还同他们说起了你,说我很喜欢很喜欢你,我们还有了暄儿,他们说想见一见暄儿,可是暄儿太小了,外面又冷,我怕他会生病,就没有把他带出来。”
“我只是、只是有点想他们,所以就想来看看他们……”
沈明安的声音很轻,他磕磕绊绊地说着,带着细细小小的呜咽。
“都过去了,明安。”陆辞珩心疼得像是落入了滚水中,他将沈明安紧紧抱着,吻去他脸上咸涩的泪水,“过段时间就开春了,等天气暖和一点,我们就带着暄儿一起过来,以后我们也时常来看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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