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温书在心底这般想着,转身便更专注地投入到处理连鸢小公主的事情中。
但事情既已经闹大,而且那小公主故意的成分占了十成十,邢温书很快就下令加强边防。
可惜命令下得还是比早有预谋的番东国晚了些。
三日后,景春三年四月初四,边境传来番东国骤然突袭,战线胶着濒临溃败的战报。
御书房内,邢温书几乎是平静地听完来报。
底下的几名官员见他这般镇定,原本听到战报时的急切也跟着渐渐平缓,询问他下一步该如何是好。
经过几日几乎是一心扑在政务上的忙碌,饶是邢温书这时面容中都带了些倦意,但他清楚这是朝堂最需要主心骨的时候。
他站在桌旁,乌黑的双眸深邃而平静,叫人猜不透他的想法,又莫名能产生一种安定感,仿佛只要他还站在这,事情就算不得糟糕。
邢温书沉吟片刻,回答:“兹事体大,必须尽快派出军队镇压边境动乱,只是此事我并不能全盘作主。但也请诸位放心,我会如实禀报于陛下,劝说陛下以大局为重,今日内作出决策。”
底下大清早来到御书房的官员们也是识大局的,识趣地先行告退,让邢温书能尽早去找谢安双。
忙碌了三日多的邢温书也终于找到理由,再一次前往长安殿。
然而这次,他恰巧撞见了从长安殿中出来的元牧。
邢温书心底升起些不好的预感,当即上前拦下他。
“……邢丞相?”匆忙要赶路的元牧见到邢温书,反应了会儿才行礼:“下官见过邢丞相。”
邢温书忧心谢安双状态,回答道:“无须多礼。我见元太医方从长安殿中出来,可是陛下的身体出了什么事情么?”
听见询问,元牧却有些诧异:“邢丞相不知道么?陛下已经高烧三日了。”
邢温书瞳孔微缩,连忙接着问:“是那日冰酒留下的病根么?”
见他真的不知情的样子,元牧点点头,详细地说:“冰酒是一个原因,还有一个原因应当是心有郁结。陛下高烧这几日来几乎喝不下任何的汤药,喝什么吐什么,饭食也只能勉强吃几口,而且大部分时间都在昏迷。嗯……”
说到这里,元牧着停顿下才继续开口:“有好几次下官来为陛下诊治时,都听见陛下在梦中喊了邢丞相的名字。此前陛下生病再严重都不曾出现过喝不下汤药的情况。冰酒与药效的余量是一方面,心中的郁结……恐怕占了多数。”
听完,邢温书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他深深吸了口气,压下心疼点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元太医告知。”
元牧颔首算作回应,接着便告辞离开,准备继续去找调理谢安双身体的方法。
而邢温书站在原地顿了许久,之后才抬脚往长安殿走。
长安殿的大门微开着,之前守在门口的那两名侍卫恰好不在,他顺利地走进去绕到内室,扑面而来的就是浓烈的药味,接着就见福源端着一碗汤药叹着气放回桌上。
留意到门口忽然进来的邢温书时,福源还诧异一瞬,想着要不要开口问好。
邢温书先一步给他比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摆手让他先下去。
福源面露纠结,看了眼谢安双的方向,最后还是无声地告退离开。
邢温书侧身给他让路,目送他出去把门也关好,终于走进房间内。
谢安双这时正安静躺在床榻上,面色惨白,眉间紧皱,脆弱得似是随时都有可能一命呜呼。
看得邢温书心底一阵揪疼,忍不住往床榻边的方向走近几步。
谢安双这时正好是清醒的,察觉到床边的动静,挣扎着说:“孤说了,孤不喝……”
他一边说一边睁眼,在邢温书的面容清晰倒映在他瞳孔中时忽地怔住。
“……怎么是你。”他轻抿唇,艰难地撇过头,看起来还是不想理会邢温书。
邢温书平静地问:“倘若我不来,陛下是不是打算一直这么折磨自己?”
谢安双冷嘲热讽:“邢大人未免太高看自己。”
“那我怎么听说……”邢温书的语调忽然上扬少许,“某位小陛下在梦中喊了许多次我的名字?”
谢安双:“……那是有人恶意中伤孤!咳咳……”
情绪稍微激动起来的谢安双刚说完就开始剧烈咳嗽,原本就皱起的眉头更加拧作一团,乌黑双眸中蓄起一层水雾,看着脆弱而可怜。
邢温书终究是不忍心继续同他置气,上前替他顺气,等他好不容易平复下来后轻轻扶着他坐起身。
谢安双当然知道他的打算,奈何自己高烧三日,浑身上下几乎都失了力气,只能由着他摆布,慢慢坐起身。
许是顾及到了这一点,邢温书还特地又给他抱来一张小毯子,垫在他的背后让他能够坐得更舒服些。再然后,他就看到邢温书搬来椅子坐在他床边,十分贴心地试过汤药温度后,舀起一勺喂到他唇边。
明明是细致入微的照顾,却恰好戳深了谢安双心底的那根刺,浓郁的苦涩味占据鼻息,让他再一次想吐。
但不愿在邢温书面前示弱的心思占了上风,他勉强压住想吐的冲动,死死抿着唇,看起来大有一副抵死不喝药的决绝。
邢温书知道他最近喝不下药的事情,没打算太逼他,只是在这时又说:“边境的战报已经传来了,边境城镇濒临溃败,官员们和前线的将士们都在等着陛下的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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