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医生看了看备忘录,又说,“顺便帮我去梁主任那里拿份报告,你就跟他说,是我前天给他的那份。”
小护士挠头:“可是梁主任不在,他去楼下凑热闹了。”
古伊弗宁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润润喉咙,问:“凑什么热闹?”
小护士眨眨眼:“你不知道吗?援藏医师们今天回来了。”
“咚”的一声裂响,男人手里的水杯摔了。
在地上溅出了折光的碎片。
第61章 宛若初见
“重逢画面,红了眼。”
——《别忘了》
是日,阳光普照,景明和煦。
古医生听闻,那个人回来了。
他踏过地上的白瓷碎片,以最快的速度往楼下奔去,连身上的白大褂都被风吹得掀起。
医院外的空地上停了一辆大巴车,车前围了许多人,有上级的领导,有盼望同事归来的人们,也有路过看热闹的群众。
古伊弗宁挤不进去,但胜在他个头高,能越过大部分人的头顶,远远地看见大巴的一切。
男人的心忽然跳得很快很快,不知是因为紧张,还是因为刚才跑得太快。
大巴车的车门徐徐开启,援藏的医务人员们一个接一个地走下来,古伊弗宁的目光紧紧地投射在那里,就像一抹蓝色的追光。
而当最后一个人从车上下来的时候,古伊弗宁觉得……周遭一切都变得不真实起来。
所有人的动作似乎都静止了,吵杂声渐渐消隐,风停顿在云边,阳光折射出笔直的光线。
“哒”、“哒”、“哒”,一顿一顿的脚步声尤为清晰。牛可清踩着大巴的台阶,一步一步地走下来。
人群中的他,一下子拿去了古医生的所有注意力。
牛可清的头发长了许多,顶着副碎了边角的眼镜。有些乱糟糟的细发翘着,下巴冒了点杂草般的小胡渣。
不仅是外貌,他的打扮也与以前相去甚远,男人穿着件洗旧的冲锋衣,肩上挂着巨大的防水背包,脚踩一双灰黄的登山靴,上面还沾了些风干的泥垢。
他不再是古医生记忆中那个温雅的男人,一点都不精致、一点都不斯文,却有种历尽风霜、洗尽铅华的气质。
守望一载的人终于归来,古伊弗宁全身都在发抖,心脏剧烈地、狂乱地跳动着,甚至可以通过胸腔传到耳朵里。
“可清,是我的可清……”
古伊弗宁站在密集的人群中,周遭是欢迎的嘈杂声,他看着被围在中间、被鲜花簇拥的牛可清,流放已久的心终于尘埃落定。
一年前与一年后,他们都相遇在一片人群冗杂的地方。
初见在夜晚,重逢在白天。
“大家都辛苦了,回来了就好好休息几天,相信你们能以最佳的状态,重新投入到本院的工作当中!”领导对回来的同事们嘘寒问暖,以表敬意。
同事们拿着鲜艳的花束,纷纷欢畅地迎上去,与归来的援藏人员们拥抱聊天。
牛可清才调来这医院没多久,没有什么同事可以寒暄叙旧,他独自绕到车箱旁,拿出自己的行李,准备先到住的地方落脚,好好地休息一下。
巨型的行李箱很重,要费很大力气才能从车上挪下来,牛可清的手里又抱着个大花束,碍手碍脚的,很不方便。
“哎......”
他弯下腰,单手将箱子从车厢里拉出来,顶起一边膝盖去托住箱子底部,无奈这行李箱实在太沉,他的手一坠,差点把箱子摔了砸脚背上。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迅速伸过来,出现在了牛可清的视野中,及时替他接住行李箱,再将之稳稳地放在地上。
“谢谢——”牛可清直起腰来,一边道着谢,一边回过身去看。
是古伊弗宁。
最后一个“谢”字噎了噎,牛可清平稳的心跳像绊了个踉跄,忽然滚动起来。
黑眼睛与蓝眼睛直直地对上,目光深凝地望进对方的眸里,彼此看着那张久违的面孔,只觉熟悉又陌生。
怔愣半晌,他们同时开声,淡淡的嗓音交叠在一起——
“欢迎回来,牛医生。”
“好久不见,古医生。”
细听,某个人的嗓音还有些颤。
能再次近距离地面对所爱之人,牛可清就像一个滚烫的印章,顿时在古伊弗宁的心上盖了个火热的形状。
天上,鱼鳞般的云层恰好被风吹散,金色的阳光满满地溢出来。
两个男人像被点了穴一样,沉默着,一阵尴尬渐渐弥漫开来,颇有种前任相见的诡异感。
被对方火热的眼神看得不自在,牛可清用指尖挠挠耳朵,没话找话:“……有点尴尬哈。”
古伊弗宁梗着脖子:“......嗯。”
他俩从头到尾都是尴尬的。
最开始是闹笑话的尴尬,后面渐渐地,又演化出一段尴尬的炮友关系,哪怕到了现在,再次相遇也还是觉得尴尬。
喉结滚动几下,古伊弗宁主动道:“你瘦了。”
“啊,是吗?”牛可清僵硬道:“你也是。”
“......”
相相静默数秒,气氛依旧凝滞。
炙热的心愈发烧得脑子发热,古医生紧张极了,手指几近要嵌到掌心中,试探着问:“我......可以抱一下你吗?”
对于两个阔别一年的人来讲,这问法确实有点唐突,特别是他俩之前的关系还弄得那么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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