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隙迷迷糊糊地想着修完这天假就回公司赶进度的安排,惺忪觉得会议虽无趣,却绝对能填满空虚,驱走落寞。
她恍然觉得自己做了好真实的一个梦。
梦里有忽远忽近的雨声,淅沥个不停。
还有模模糊糊的人影,隔着水雾一般迷蒙不清。
她伸手想去捞住些什么,雨声忽然变大,人影忽然飘远,捞到一手空。
她又张口想喊那人停下,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反倒是雨忽然停了,像是在责怪她不该开口想要说话。
功率波长皆随机的雨声原本有使人安心的效果,可这么戛然一消失,心里没由来地慌乱起来的同时,还有细细簌簌的人群低语声。
虞隙一惊,摇了摇头仔细睁大眼一看,自己竟然坐在会议室里,大家都在等她发表意见,她却依旧张口无声。
虞隙搞不明白这是什么状况,心里越没底越说不出话来,张着嘴好久好久,连舌面都被风干。
终于一道惊雷轰隆隆滚过,拯救了她。
虞隙从梦魇中惊醒过来,呼吸和心跳都在虚浮。
这一次,耳边传来真实的雨声,落在树叶上,落在窗户上,不似方才梦里那般失真。
张口不能言的刑戮终于结束,受惊的蛰虫支出触角,她的仲春,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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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的花砖地面腻着凝薄的油渍,渐渐又被进出的学生带上水渍,不均不匀地,滞成拖泥带水的印记。
景陆沉端着餐盘,盯着地上的水痕皱眉。
并不是他有多想吃饭才出现在这里,而是在半道上被舍友拉过来的。
说完负气的话从虞隙的车里出来,他脑子都不会转了,只知道既然转身了就不可以再回头。
没看路,没挑方向,也不知道时间,连天快黑都不想察觉。
他深呼吸也好,还是甩手也好,一双腿已经走得失去知觉,都还是摆脱不掉那团郁气。
怎么可能不气呢?
虞隙说话,就好像没有心一样的。她是真的不懂吗?不,她是不想懂。
她说,不想背负别人的人生,不想别人因为她做出改变人生轨迹的决定。那么,对于虞隙来说,他又算什么呢?
景陆沉宁愿虞隙是嫌他只有本科学历所以不高兴,怪他先斩后奏所以生气。
比起虞隙不相信他有能力为自己的决定承担后果,景陆沉更气的是虞隙压根不愿意成为他做决定时的参考因素。
如果是前者,他还可以靠行动证明。
可后者,是她根本就不愿意跟他有更深入的关系。
景陆沉甚至真的忍不住开始反思自己之前所经历过的人生,是否真的太顺理成章了。
也许虞隙说得对,他之前的世界太简单了,简单到可以什么都不用想,该有的就都会有。
他想要的东西几乎不用过多等待,自然而然就都会有的。
至于那种渴望了很久最后却得不到的事情,他几乎没有经历过。
换句话说,如果不是因为虞隙,他可能甚至都不知道自己会有这么具体的渴望。
他像是把从小到大对于延迟满足的忍耐力都保存起来了,现在被他一口气用在虞隙身上,也不觉得有什么为难的。
意识到这大概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后,景陆沉又忍不住想,虞隙大概才是那个不会去反省自己的人。
她连在他面前当坏人都这么理直气壮,一往无前。
虞隙就算是当坏人的时候,也是没有错的。
景陆沉就这样无知无觉地走了不知道多久。
等理智回笼的时候人已经进学校了。
舍友就是在这时拉住他的。
“哎老景你不是跟嫂子先走了吗,咋又回来了?”
景陆沉抬眼看他,面如死灰,是没表情的范围里,最差的一档表情了。
舍友瞬间意识到,自己大概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了。
可景陆沉平时从来不是会跟他们倾诉少男心事的人,这会他也不好多问,只好伸长了手臂把人先揽住,“走走走吃饭去,今天食堂有红烧肉呢!”
人倒是成功带进来了,可魂还丢着,他这个舍友也无能为力了。
原本青玉一样的面庞此刻灰败不堪,本就深邃的轮廓越发显得幽僻,眼珠子黑洞洞的,却反射不出一丝光彩。
他看起来......比哭还难过。
墙上挂的电视机屏幕里播着台风登录的预警新闻,音量本就不大,在空阔嘈杂的食堂里更是成了默剧。只剩下播音员的嘴在无声地张合。
“新闻上说有台风,我还没见过台风呢,你见过吗?”
舍友看不下去景陆沉盯着地板砖都能发呆的样子了,绞尽脑汁找话题吸引他的注意。
景陆沉闻声,用他黑洞洞的眼珠子去寻电视机屏幕。简单的转头动作都被他做得像指针被齿轮一格一格推着走。
电视里的背景画面刚好配的是去年南海边城市被台风登陆的影像资料,风力等级不大,海边城市经验丰富应对得宜,没有人员伤亡,也几乎没有造成任何经济损失。
至于被迫秃头的那些树,被连根拔起的路牌,一路小跑着迷了路的垃圾箱,在台风播报的新闻里,都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景陆沉悲哀地发现,自己和那些树,那块路牌,那只垃圾箱,都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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