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内安静得只剩挂钟规律的“咔嚓”声，周凯抿紧了薄唇，一时竟不知如何反驳。
    “其实我知道，在所有人眼里，我跟你在一起肯定是我高攀，嫁给你那更是我痴心妄想做白日梦。”杨岚见他沉默不语，便自顾自地继续道，“但扪心自问，我真的想要吗？我的人生从来都没有以此为目标过好吗！你懂我的意思吗？我不是葛明熠那样的人，即便我达到她人生的终极目标也没什么好高兴的，何况我还不一定真的达到！这就像……我本来是个田径运动员，但命运一定要强赛给我一块跳水金牌，所有人都认为我配不上，可我也从来没想贪这个便宜！”
    “杨岚你这人怎么就这么别扭？我从来都没表达过你高攀的意思！任何时候，任何地点，都没有！”周凯忽然很想笑，但他这会儿怎么都笑不出来，只能干巴巴地“哧”了一声，“你为什么总要把爱情和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混为一谈呢？就因为你那点儿清高的自尊心吗？就简简单单互相喜欢好好相处就那么难吗？”
    “你说得对。我从小到大都是我爸妈挂在嘴边引以为傲的孩子，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去你家当那个‘不配’的人？”杨岚轻轻点头认可他的话，“我知道这个世界上多得是女人能受这份委屈，但那是因为她们本就没什么骄傲，她们能吹嘘的永远是‘我老公’或者‘我孩子’，很可惜我做不了这样的人。”
    “所以你是以为我看不出来你想要什么吗？那我为什么会在你家？”周凯颓然无力地反问，“难道我闲的没事来体验生活吗？”
    “我差点儿就以为你和普通人一样，但我刚刚才明白，我还是太天真了。”杨岚在走廊上焦躁地来回踱步，“你根本抛不开你所拥有的一切，不是么？你的家庭给你带来的金钱和特权就是你人生组成的一部分。”
    “难道我要任由那个傻逼骑在我头上拉屎吗？”周凯认为自己已经给足了体面，忍耐到极限才发作。
    “你扔我手机的时候有过哪怕一秒钟的犹豫吗？你没有。你并不觉得这是错的，你认为再买就好了。”杨岚嗤笑一声，指了指储物间，“你甚至想回到我家继续丢你看着不顺眼的东西，就好像这一切，包括我，所有权都是你的。因为你已经习惯了利用普通人没有的东西，践踏普通人的尊严，这是根植在你血液里的东西，你一辈子改不了。今天只不过是口角，你就变成这副德性，以后如果我真不小心犯点儿错，你会怎么样？家暴吗？”
    “手机是吗？我去给你把手机找回来。”周凯感觉再多说一句话自己都要窒息，不顾她的阻拦便夺门而出。
    此时早已天光大亮，小城市的清晨宁静祥和，偶尔有冷风刮过，带着冬日特有的干燥。
    包子、油条、豆腐脑的小摊陆续摆上街边，遛狗的大爷放着一段水磨腔的软糯昆曲，时不时伴随着一两声犬吠。
    周凯失魂落魄地走在陌生的小路上，认真回忆着自己当时是在哪条路扔的手机。
    为什么要扔她的手机呢？周凯懊恼地想。
    清晨人流稀少，杨岚的手机又摔裂了屏幕，孤零零地躺在大马路边儿上，显然除了周凯没人想捡它。
    周凯远远看到，不由一阵欣喜，加快了脚步走过去，捡起来粗略检查一番，发现只碎了外屏，这才松了口气——他很怕自己找不回来她的手机，就好像其他任何一件板上钉钉无法挽回的事一样。
    回到家时杨岚刚洗完澡正在吹头发，周凯把手机搁在一旁的茶几上，张开手臂从背后紧紧抱住她，“我找回来了，不吵架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