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刺激本也不是什么大事,或许过后就会醒了,修养两日便好,但陛下忧心国事常年劳碌,身上又有旧疾,若是不小心旧疾复发,那就说不好何时能醒来了。”
沈厉州捏了捏眉心,表示知道了,让他赶紧去抓药,等人都退下后,将景帝身边伺候的大太监喊了过来。
“孤离开后,父皇还见过什么人?”
“回殿下,晌午只有国公爷与萧太傅来过。”
萧太傅是每日景帝都要见的,与他商谈国事,这个不奇怪,至于国公爷则是他的舅父。
舅父已有数月不曾进宫,怎么突然会进宫,偏偏还在这个节骨眼上父皇昏迷不醒。
想起他这个不争气的舅舅一家,他便有些头疼。
钟家出了两任皇后,先前外祖父在世时,门下的子侄都还算听话收敛,但外祖父过世后,几个舅舅却只会享乐揽权。
仗着是太子的外祖家,便在朝中横行无忌,光是收受贿赂买官卖官便被人诟病多时。
他多次出面为他们了事,他们当面保证再也不会犯了,转头便将他的话给抛到脑后。
沈厉州也想不管钟家人的事,可念起来到底是舅舅,母亲已经不在了,留下这么一大家子,他总得庇护。
免得他们总是背地里说他有了继母,便把亲生母亲给忘了。
“这事不许和其他人说起,舅父如今人在何处,让他来见孤,孤有话问他。”
“国公爷本是要出宫的,出了这样大的事,这会与萧太傅一同在侯见的殿内等着呢。”
与萧太傅那老贼在一块?这听上去更糟糕了。
“罢了,孤过去见见他们。”
萧太傅与钟国公是相看两相厌,一个瞧不起对方张扬跋扈,另一个瞧不起对方迂腐奸佞,向来势同水火,如今同在一室之内,连看对方一眼都是多余的。
听见太子来了,倒是一同起身见礼。
“二位大人快快请起,孤只是有事想问两位几句。”
“殿下请问,臣定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闻父皇昏迷之前,是与二位大人闲谈,不知您二位进宫所为何事。”
萧太傅想要开口,就被钟国公给抢先道:“是陛下召臣进宫的,为的是殿下选妃之事,不过说了几句闲话,之后可都是萧太傅在陪着,想来陛下昏迷不醒,与萧太傅脱不了干系。”
“钟和耀你莫要血口喷人,老夫中途出去了一趟,回来时可清清楚楚地听见陛下在训斥你,朗朗乾坤你也敢污蔑到老夫头上。”
“萧易方,这才是胡说八道,陛下几时训斥过我,我与陛下不过是在说近来朝中有人结党营私,怕是此刻就有人忍不住要跳出来了。”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沈厉州的脸色也愈发难看。
还有什么不清楚的,这事大概率就是他的好舅舅闯出来的祸。
“好了,你们都是朝中重臣,吵成这样成何体统,这事孤知道了,便先委屈你们在宫内候着,待父皇醒后再说。”
而后还将萧太傅请到了一旁说话:“殿下可一定要为老臣做主啊。”
“萧大人忠君爱国之心,孤自然清楚,方才孤还与令爱游园,母后很是喜欢萧娘子,这次便让她多在坤宁宫住几日。”
听到萧澜月的名字,萧太傅的面色果然一凝。
他是个聪明人,立即听懂了沈厉州的暗示,言辞也不似方才那般激烈了,恭敬地俯身行礼:“澜月不懂事,多谢殿下费心照顾了。”
沈厉州拍了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说什么,大步地出去了。
等太子离开后,钟国公又重新嚣张了起来,可不管他如何挑衅,萧太傅都视若无睹,安静地坐着未再发一言。
一直到天色暗下来,有人来说陛下醒了,他才起身拂袖而去。
出门后,第一时间找到了沈放,到了无人之处,开头第一句便是,“陛下如今疑心太子并非他与皇后亲生,你在御前千万要当心,在你的身世揭晓之前,陛下绝不能出事。”
萧易方步步为营多年,又怎么可能被钟国公几句话逼得口不择言,方才只是为了掩饰,他听来的这桩惊天秘密。
之前景帝想到沈放的身世可能作假,由此想到了钟皇后突然的早产。
她那一胎保得很不顺,好几次险些滑胎,明明如此危险,她还要出去游园实在可疑。
他前几日派暗部,私下去探查当年钟氏身边伺候的宫人。
皇后摔倒早产乃是大事,那会伺候的人都被发落了,死的死残的残,他本不抱希望,没想到一番探查下来,还真的找到了当年的一个宫女。
她说皇后生产那日,她先是听到小孩的啼哭没了,而后看到国公夫人鬼鬼祟祟地提了个篮子从偏殿出去。
她还以为小皇子没保住,可隔日便听说孩子活下来了,只是有些身上不好。
倒是隔了一个月,听说钟家少夫人的孩子没保住。
她不过是个粗使宫女,没被当年早产的事所牵累,反而活了下来。
那暗探又去查了当年的少夫人,也就是如今的国公夫人,才知道她生产后也是内外皆换了一批人。
多番寻找,终于寻了个活口,证实当年少夫人提早一个月就生了,至于孩子去了哪,又为何对外要将临盆的时间晚说了一个月,这些就不得而知了。
“陛下听了这事,急火攻心这才昏迷不醒。”
“如今朝中众臣皆以太子马首是瞻,兵权也在钟家姻亲的手中掌控着,若太子真的不是皇室血脉,陛下就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出事,也绝不能让旁人看出丝毫破绽来。”
这可真是讽刺极了,景帝疼爱了将近二十年的太子,竟然不是亲生的。
沈放简直要笑出声来,可他也知道萧太傅说得对,若是此刻让太子党羽的人察觉不对,顺势逼宫造反也未尝不可。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萧太傅的眸光闪了闪,到底还是带了些许恳求地道:“小女少不更事,目光短浅,若有何处得罪了郎君,还请郎君看在老夫的份上放过她。”
萧澜月有没有见沈放他不知道,但她喜欢沈厉州,便是大错特错。
之前押宝沈放那是他看不惯钟家把持朝政,如今为了血统,萧家也再无回头的余地。
“太傅忠心,我自然不会为了这点小事,与太傅生出嫌隙。”
短短的一句话,萧太傅的后背却已然湿透了,经过最近和沈放的接触,他才知道自己原先错得离谱。
他妄图控制一条潜龙,如今龙已出渊,他唯一能做的便是俯首臣称。
景帝是在隔日午时醒来的,虽然是醒了,但还是卧病不起,朝事全都交给了太子,病榻前则由皇后等人轮番侍疾。
林湘珺自己都是病人,本是可以不用来的。
可她担心姨母会吃不消,又听说沈放也在榻前伺候,想着既能陪姨母,还能见沈放,便跟了过来。
年关将至,这几日下了好大的雪,明黄的琉璃瓦上积雪成冰,殿内烧着地龙熏着药香,沈放安静地站在榻边,眉眼低垂不知在想什么。
一瞬间竟让林湘珺分不清梦与现实,她记得头次梦见沈放进宫,也是这样的场景。
可这会离梦里的时间,应该还差一年多。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那个身长玉立的少年抬头朝她看来。
他原本冰冷漆黑的眼眸,在看见她的那一刹那,变得柔和了,与梦中狰狞发红的眼睛全然不同。
她松了口气,梦和现实果真是不同的。
景帝此刻还病着,她本不该笑的,可与沈放四目相对,她就是忍不住地心跳加速,抿着唇含羞地低下头,快步跟了进去。
沈放是景帝亲封的御前侍卫,又是自家子侄,这几日都是他日夜不歇地在御前伺候。
林湘珺趁着皇后给景帝喂药的空隙,偷偷抬眼打量沈放,不过两日,他又瘦了。
眼下似乎还有青痕,定是没有休息好,林湘珺心疼不已。
可这会皇后和陛下都在呢,她什么也说不了,只能不停地偷偷看他,见他腰背挺拔,在这金殿之内尤为不同。
沈放可真好看啊。
她看得入迷,那边皇后喊她帮忙端一下药后用的蜜饯,连喊了三遍,她才回过神来。
脸颊红扑扑地小步上前,正好换到了沈放的身边。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她能闻见他身上的味道,是带着雪竹的清冽香味,刚前两日,她才伏在他怀中闻了个过瘾。
她一边竖着耳朵听皇后与景帝说了什么,一边心猿意马。
趁着周围所有人不注意,她悄悄地往旁边挪了挪,又挪了挪。
沈放从她进来起,眼尾的余光就一直在她身上,他还记得她的生辰只剩下三日了,景帝突然病倒,他寸步不能离开,如何能有时间准备生辰礼。
心中不免有些懊恼,这病得实在是不合时宜。
正想着,就感觉垂落在腿边的手掌心传来一阵痒意,他低头去看,就见一只洗白圆润的手指偷偷地在他掌心划了划。
不等他有动作,那手指又悄悄地勾到了他的小拇指……
作者有话说:
放放:下次换你自己来。
你们这些人怎么回事,车速这么快,我们七七都还没成年呢!再等等……
第40章
殿内烟雾缭绕,鼻息间满是药炉内的熏香,而面前皇后正在给景帝喂药。
景帝的状态很是不好,药也是喝得少吐得多,可周意礼没有半分的不耐,细心地给他擦去嘴角的药汤,像是做惯了这样的事情。
等药基本都喂完了,才从林湘珺手中取来蜜饯,“陛下含一颗,嘴里的苦涩会好些。”
景帝依言张嘴含下,靠着晃了晃神才往身后张望了下,“州儿呢。”
他每日问得最多的问题便是沈厉州如何,他卧病在床太子监国,他担心太子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皇后没有多想给他掖了掖被角。
“州儿在御书房呢,陛下睡着的时候,他在这陪了许久,等一会折子批完了,自然就会过来了。”
景帝闻言放心地点了点头,“万事有州儿在,朕便放心了。”
而后周意礼又给他说起年节的事,想着或许听些别的事,他的心情会好,对病情也会有帮助。
耳边是皇后温柔的低语声,没人发现,床榻角落的两人正在偷偷干坏事。
林湘珺起先只是想作怪,谁让沈放目中无人,她都进来这么久了,这人却只轻飘飘地看了她一眼,连半点神色波动都没有。
她本是要戳戳他的手,再朝他做个鬼脸,没想到做坏事不熟练,一个戳偏,就戳到了他的掌心。
既然戳错了,就一不做二不休,小拇指划动着够到了他的拇指,像是拉钩似的晃了晃。
等她做完这些,这人还是半点反应都没有,林湘珺也泄了气,木头人一个,一点都不好玩。
取了暴君心头血后 第49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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