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黛收回视线,落在谢兰姝面上,目露疑惑。
兰姐姐是不同意么?
可她语气分明只有惊诧,并没有嫌弃、排斥。
“别担心,他人其实不错。”谢兰姝凝着院中侧影,眼睛格外有神,“嫁他,也没什么不好。”
她没露出一丝笑,语气也有些别扭,楚黛却听得明白,她愿意嫁孔肇。
打动兰姐姐,不会是一件容易的事。
虽不知孔肇如何做到的,可楚黛清楚,他能让兰姐姐松口,便说明他已撬开兰姐姐心防,走到她心里去。
“兰姐姐,我替你高兴。”楚黛挽住谢兰姝手臂,冲她展颜一笑。
昌远伯府上下百口,皆被卖去各处。
谢兰姝毫不怀疑,若她露面,一定会被所有人避之不及,或者干脆绑起来送去官府。
除了对她心思不纯的孔肇,也只有漪漪待她与从前无异。
以漪漪与皇帝的亲近,想必还曾替她求过情。
否则皇帝哪会睁只眼闭只眼,任由她跟在孔肇身边,不发落?
又怎会在孔肇请旨之后,告诉漪漪,还带漪漪来问她?
楚黛关心她,皇帝才会记得有她这么个人。
“漪漪,我也替你欢喜。”谢兰姝轻轻捏了捏她脸颊,“你呀,就该这样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
回到帝师府时,正院仍亮着灯。
楚黛知道阿娘在等她,特意进去闲叙几句,让阿娘安心。
“阿娘,兰姐姐也没事,可能不日便会嫁给玄冥司指挥使孔大人。”楚黛高兴得眉眼弯弯,忍不住告诉孟沅。
“是吗?这可是大喜事!”孟沅面上也露出喜色,随即又问,“漪漪怎么知道的?”
“漪漪回来这般晚,是先见过陛下了?”顾怀诚坐在书案后,放下书卷,面上含笑望来。
“爹爹!”一句话便被拆穿,楚黛羞得几乎要跳脚。
趁阿娘说她之前,赶忙起身告辞:“时辰不早,漪漪不耽误爹爹、阿娘安寝,明日再来请安。”
珠帘轻晃,泠泠作响,孟沅和顾怀诚对视一眼,双双无奈摇头。
“年轻时,都是如此,恨不能终日厮守一处。”顾怀诚扶孟沅坐到榻上,蹲身替她脱下袜履,“阿沅莫要怪陛下。”
孟沅心里是有些不舒服,有种女大不中留的无奈,可要说责怪皇帝,也谈不上。
“你年轻时,也曾对谁如此?”孟沅将小腿放到榻上,双臂环在膝头,含笑审视他,“顾怀诚,你说这些年一直在等我,莫不是诓我的?”
“当年若能与阿沅厮守,我也不会离开翰林院。”顾怀诚放下软帐,拉住她的手,贴在心口,“你听听,它可有诓你?”
白日扶灵礼仪繁琐,回程时虽睡了一觉,她身上仍疲乏。
沐洗过后,很快便睡熟。
迷迷糊糊间,听到霜月匆匆跑进来唤她:“姑娘,快起来,圣旨到了,帝师和夫人等着姑娘去接旨呢!”
“什么圣旨?”楚黛勉强睁开眼皮,有些反应不过来。
“立姑娘为皇后的旨意!”霜月将准备好的衣裙放到榻边,扶她起身。
喜气洋洋念叨:“是魏公公亲自来的,陛下今日上朝,带的王公公去,这是把姑娘放在头一位呢!”
是不是把她放在头一位且不说,她只知道,宋云琅这般突然降旨立后,打得所有人措手不及,今日朝堂必然不平静。
她所料不错,朝堂上确实争得面红耳赤。
起初是礼部的老臣,按照惯例,提醒皇帝莫忘记立后之事。
宋云琅坐在上首龙椅上,轻描淡写一句:“朕记得,刚已吩咐魏长福去帝师府宣旨。”
哦,帝师府。
“帝师府?!”不止礼部老臣惊讶,几乎所有朝臣都震惊地望向龙椅上端坐的身影。
帝师成亲才多久,蹦不出这么大个女儿吧?
“楚将军乃忠烈之士,其生母却被其父亲手所害。母后怜其独女楚黛柔弱无依,朕也以为,当厚待其女以慰楚将军泉下英魂。”宋云琅长指搭在身侧威严庄重的赤金龙首上,淡淡道,“是以,朕决意册立其女楚黛为皇后,予其一世荣华。”
殿内安静一瞬,继而是一片哗然。
“这怎么可以?”陈国公率先反对,“若老臣没记错,那楚姑娘并未在待选秀女之列。”
女儿陈娆已对皇帝死心,本来立谁为后,与他关系也不大。
可不知为何,他有种被皇帝愚弄的错觉,暗暗不服气。
“朕说的是,在当日入琼林苑的贵女中择选。”宋云琅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格外锐利,“当日,楚姑娘随母后一道入的琼林苑,国公的嫡长孙陈筠便可作证。”
陈国公登时噎得说不出话。
此事不必问陈筠,他记得清清楚楚。
陈筠在琼林苑与楚姑娘相看,楚姑娘没看上陈筠。
倒是陈筠至今对人家念念不忘,隐隐有步陈娆后尘的趋势。
陈国公正着急,想等立后之后,赶紧从落选的贵女中,替他定一门亲事。
听到皇帝这番话,他被人愚弄的错觉越发真切。
“陛下想告慰楚将军英魂,臣本不该多言。”钱大人出列禀道,“可臣听闻,那楚姑娘自小身染沉疴,恐不能替陛下绵延皇嗣。还请陛下以大晋江山为重,收回成命,重新择选身康体健的贵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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