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寂静的奴隶场忽然嘈杂起来,许许多多微弱的声音从四周传来,还有铁链碰撞发出的清脆声响夹杂在其中,似乎回光返照般,刚才还虚弱不已瘫在笼子中的人挣扎着爬起来,本来死寂的脸上浮起希望,像是久处深渊中终于看见光亮的疯狂,更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求生的浮木的希翼,他们用沙哑而无力的声音喊着:
“救救我。”
“救救我。”
而第一个笼子被打开后,里面的那个年轻男人却许久未动,一直用目光紧紧盯着黎宁一行人。
黎宁蹲下去,视线恰好和他齐平,年轻男人幽深的瞳仁终于转了转,却还是纹丝不动,黎宁看出他腿部似乎受了伤,根本无法行动,对着苏衍文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扶一下。
苏衍文这时候倒也没在意自己的那点洁癖,走过去作势要扶起他。
黎宁看向他,语气和缓:“你叫什么?”
男人神色未动,黑色瞳孔似乎有些涣散,干裂苍白的嘴唇蠕动了几下,似乎想说什么,却什么声音都没有发出来。
黎宁倾身靠近了些,终于听到男人沙哑得仿佛被砂砾磨砺过的粗粝嗓音,简简单单的三个字微不可闻,却令她心头一震。
“严明煦。”
作者有话说:
姓严,或许大家还有印象吗?指路第19章
第67章 安置 [V]
他说他姓严,叫严明煦。
黎宁没再多想,下意识躲避着脑海里产生的那个残酷的念头。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开地下奴隶场,黎宁站在那扇小门前,看见陆陆续续的人颤颤巍巍地相互搀扶着走出,甚至有些人因为难以行动只能虚弱地靠着同伴背出来。
每个人都衣衫褴褛,面容憔悴,甚至有些人已经瘦得形容骷髅,可他们那双漆黑的眸底却如同泛起点点星光般璀璨。
黎宁刚才已经给程宿发通讯了,过了一会儿就收到了他的回复,带到他们现在住的那片别墅区就行,里面除了他们住的这几栋,其他的房子都是空着的。
等他们到了这片豪华的别墅区前时,整个人仿佛飘忽一般踩在云上的不真实感才彻底落地,机械般被黎宁领进去后,他们却并没有直接走进去,而是全都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止在露天的庭院之中。
一声微弱的抽噎声响起,黎宁视线看过去,是一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应该就和她之前最后一次见陶璇一样大,本应该是最恣意的年华,可女孩现在却是一身脏污,受尽磨难。
或许是因为有了共同的情感宣泄口,在女孩抽抽搭搭哭出声后,旁边强忍泪意的众人再也绷不住情绪,都弯下腰掩面而泣。
划过指缝的是泪水,更是逃出虎口重获新生的欣喜。
他们都没问过黎宁这群人将他们买下的目的,所有的渊源都在那熟悉的黑发黑眸中尽数表露,那是来自血脉之中的信任感。
黎宁在一旁并没有出声打扰这一刻他们的情感宣泄,只是看着他们连此时都只是低声啜泣,酸涩感慢慢弥上心头。
按照当时程宿所说的情况,这些人都是当初随着程宿一起出来的那群人的后代,也许经历过千千万万年的变革,血脉里的那点联系早已被时光冲刷殆尽,可再怎么也无法磨那无法割舍的羁绊。
微风拂过,庭院中的树叶被吹得簌簌作响,几片落叶随风飘零。
忽而,一个身形佝偻的身影从众人中慢慢走了出来,步履蹒跚中右脚微跛,而满头白发也证明着他年迈的残酷事实。
注意到黎宁的视线在他头顶略微停留了一瞬,老人轻笑,本就布满皱纹的苍老面庞因为这发自内心的笑容更显年迈,声音仿佛穿过群山的闲风,阅尽千帆只剩释然:“我已经不知在那片阴暗的地下困了多久,曾以为自己是笼中困兽,只是缺乏时机破笼而出。可后来啊........”
他的翅膀被那群人折断。
因为性子倔强难以驯服,那群人就对他施加酷刑,将他的腿打断。腿断掉的“奴隶”更失去了价值,困着他的笼子都被上一任场主换到更加阴暗的角落里,每日忍受虫鼠肆虐。
如枯树般的眼皮半阖,垂眸看向自己的右脚,可以看出那不受控制的细微颤抖,这腿一断啊,就也将他的后半生彻底阻断在那片暗无天日的囚笼之中。
他本以为自己就要在这囚笼中了却残生,没想到死之前也能再次站在阳光下。
老人胸腔里发出像破风箱一样呼啦呼啦的声音,他颤颤巍巍地就要跪在地上,黎宁见状连忙大步迈过去,做势扶住他的胳膊,阻止住他的动作。
两双深沉的眸子对视,一样的漆黑如墨染,浓重的情绪仿佛一道无形的桥梁连接起他们的距离。
她看向老人身后一个青年男子,虽然身形瘦弱但是明显比其他人情况要好很多:“先扶老人家进去歇息吧。”
而后看向老人身后一直无声等待的众人:“大家也都进去休息一下,后续的事情等你们休息好我们再商议。”
那个叫严明煦的青年也被扶着踉踉跄跄地走了进去,在身影消失前,他微微偏头,朝着后方的黎宁看了一眼,黑眸中无数情绪浮浮沉沉,似是一根没有尽头的丝线将人的思绪缠绕。
黎宁站在一旁,看着那些瘦弱中却透着坚毅的身影朝着里面走去,步伐缓慢但是每一步都迈得异常坚定,那也许是一种刻在血脉与骨子里的风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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